80年代是个充满梦幻与激情的年代,改革开放的政策使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华大地上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壮举(与世界连接),破旧的中国开始散发出生机勃勃的景象。
云南东南部地区有一个小县城叫阳春县,当地人把它称为“羊街”。80年代的羊街破旧不堪,只有两个热闹的街面就是车站和农贸市场。由于这时县城较小,这两个地方相距并不远,只要几分钟脚程。
羊街往南二十多公里处有一个小镇叫仁化镇。羊街往仁化镇方向十五公里处有一个村庄叫柳叶村,这个村庄在公路边,交通十分便利。
此时的柳叶村有四五十户人家,土地分下户时每家至少分了十几亩田地,当然人口多的人家有分到二三十亩的,柳叶村的土地是按现有人口分配的!
一开始一家人靠种土地还能生活下去,但慢慢的孩子长大娶媳妇后就要分家分土地!
农民就靠土地生活,很多人家分家时为了争土地父子反目成仇,兄弟之间大打出手,柳叶村也是这样。他们村只有刘富贵老汉家分家动静最小。
刘富贵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土地分下户时他的大儿子刘兴旺刚好娶了媳妇,他们家分到七个人的土地,一家人靠种土地生活每年都能剩点余粮,生活不算富裕但还能过下去。
几年过后老大刘兴旺有了孩子,老二刘兴福又刚娶了媳妇,这么一大家子人是住不到一起的,分家过是必然的选择。
老二新婚后不久的一天晚上,刘富贵老汉把大家聚在一起说道:“老话说树大分岔,人大分家,现在老二也娶了媳妇,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把家分了吧!”
听了父亲的话后一家人沉默不语。好一阵后老二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全凭父亲做主就是了。”
老大听后本想说点什么的动动嘴唇,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刘老汉见没人出声认为大家都默认了,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准备把所有的土地肥瘦搭配均匀分成四份,然后大家抓阄,抓到哪份要哪份!老大,老二,老三各一份,我们两老和老四分一份,你们看怎么样?”
老二夫妻俩和老三点头表示同意,只有老大夫妻俩不做声。
老四刘兴兰才十六岁,她明白分家是哥哥们的事情,与自己搭不上关系,她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样子。
刘老汉见大家都没意见又继续说道:“我们虽然有四格房屋(间是标准用词,这里的土话叫格,刘老汉家有四间房屋),但一格已经作为牛舍,我寻思着牛舍也住不了人,老大老二你两是哥哥,就让让弟弟,选一个出去路边的菜地里先搭间油毛毡房住着,等将来在盖大房子。那地多宽敞,就算将来建了大房子后也能剩下半亩菜园子,又在公路边,那可是块宝地啊!”刘老汉怕两个儿子没人愿意搬出去,故意说那块菜地是个好地基。
“砰的一声巨响。”刘老汉被吓了一跳。
原来是老大不满的拍了桌子,他大声嚷道:“这不公平,你们就是护着老幺儿。土地分成四份,房屋分成三份,明摆着以后你们要和老三一起生活?哪有这样的道理?还拿老四来说事,她是个女孩子,总有一天会嫁人的!这等于老三一个人就占了一半土地。”
刘老汉生气道:“就算不拿老四来说事,我和你母亲分一份土地总没有错吧?说不定将来我会和你们母亲单过呢?”
老大哼哼道:“话说的好听,你们转眼还不是和老幺儿一起生活,我敢保证你们将来蹬腿后你们的财产一定归老三。(蹬腿是土话,死亡的意思)”
刘老汉听后拍了老大的头一下生气道:“你这个孽障,既然咒我和你妈死,我打死你个不孝子。”说着又重重的打了他两下。
老大连忙起身躲开说道:“你就知道打我,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就是护着老三,如若不是你让老三出去搭油毛毡房去!”
老三刘兴财听后哼哼道:“从古至今分家都是老子说了算,今天终于见到儿子教训老子的,我们家的老大厉害啊!竟然还咒自己的父母死,这要是传出去肯定十分招人敬佩。”
老大嗤之以鼻道:“老三,你别阴阳怪气的!父母做得不公道就算传到天上我也不怕。你占了便宜肯定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父母愿意跟我生活在一起这样分家你能同意吗?那时你恐怕会跳到天上去,连杀父母的心都有?”
老三听后暴脾气就上来了,他跳起来奔向老大道:“刘兴旺,我从小就知道你是个又坏又抠门的主,我看是你想杀父母吧?今天我要替父母教训你个不孝子。”
看着冲过来的刘兴财老大狠狠说道:“你个王八犊子翅膀硬了是不是?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锅儿是铁造的!”
“够了。”一声怒喝震住了准备动手的两人,那声音是出自刘兴福之口。
刘兴福在三兄弟中是最有威望的!一是他勤劳、善良,对家人都很好。二是在三兄弟中他最能打,要是他发起脾气来谁都要怕他几分。
他走到两人身边数落道:“老大你也真是的,一点大哥的样子都没有,你看你像什么样?还想和家里人动手?我觉得父亲做得对,他们分一份是应该的。至于将来他们喜欢和谁一起住是他们的自由,如果你嫌土地分少了,我的那份里头在任由你挑点。”
刘兴财听大哥挨训在一旁闷笑。
刘兴福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老三你也是长能耐了,还要教训大哥,要不要也教训教训我啊?还长能耐了你,真有本事到外面耍威风去!”
刘兴财听后嬉皮笑脸的说道:“我错了二哥,我是和大哥开玩笑的,哪能和他真动手!”
人与人之间和平相处的法则之一就是要有一方能忍让,能吃亏,适用于兄弟,也适用于夫妻。
由于刘兴福的忍让这晚他们家终于没吵没闹的把家分了,他们家是村里分家最安宁的一户,其他人家多是闹到动刀动枪的地步。
结果不用多说,刘兴福来到路边的菜地里搭起两格木屋,先用油毛毡盖顶,在铺上一层茅草,这样房屋下雨不响不漏雨,天晴又不热,住起来还挺舒服。
他又用篾片把房屋和菜地围起来,做了两扇栅栏门,前门一扇大的,屋后一扇小的(通往菜园)。
就这样刘兴福夫妻在这里安了家,他们的房屋是村里唯一的茅草房。
除了住的是茅草房,刘兴福的家当也是少得可怜。一个房间里有张木床,两个红漆柜子,一台缝纫机,柜子和缝纫机是新娘带过来的嫁妆。
大厅上方有张神龛,神龛上面有三个香炉和两只蜡烛。
大厅中央有一套旧桌椅,桌子上有一盏煤油灯。桌椅边有个破碗柜,里面装着一些碗和筷子,这就是大厅里的所有物品。
他们房间隔壁的另一个房间用来堆杂物,里面堆着分家分到的粮食,都用麻袋装着。有几袋玉米,几袋小麦,几袋稻谷,还有一套农具。
房屋右侧面搭了一个小竹棚,这是他们做饭的地方。刘兴福在里面打了口小灶,灶旁边有个小火炉,火炉上有个发黑的茶壶。火炉边有个竹台,上面放着油盐辣椒生姜等物品,台子下放着几个盆。竹台边有口水缸,水缸旁有对水桶。
院子里有一公一母两只大鸡和一群小鸡仔,院子边有个石碓。
房屋后面用木头搭了个猪棚,里面关着两只小猪。猪棚旁边拦了个厕所,厕所是用两根木头搭成,一不小心就会掉入粪坑,所以上厕所时要格外小心。猪棚后就是通往菜园子的小栅栏门。
这些就是刘兴福的所有家当!
分家后大哥又分走了他的一些田地,这是他答应过的。刘兴福一下子成为村里最穷土地最少的人家。
但他的老婆却是村里到目前为止最漂亮的媳妇,记得他结婚那天有个孩子发出童真的声音:“爸爸爸爸,将来你也要给我娶一个像二婶一样漂亮的媳妇。”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看着简陋的屋子,刘兴福对妻子马金凤说道:“对不起,凤儿!让你跟我过这种苦日子,你会不会怪我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
凤儿却笑着答到:“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呢?我看中的就是你的这份善良与淳朴!和你结婚前我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只要你对我好,一辈子吃糠咽菜我都愿意!”说完她的脸上泛起一丝红韵。
刘兴福心想:“是啊!凤儿本身家境就很好,人又长得漂亮,追求她的富家子弟那么多,她却不顾家里的反对选择了自己这个穷小子,是自己走狗屎运,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一定不能辜负了她。”
想到这里刘兴福拉住妻子的手诚恳道:“我不会让你吃糠咽菜的!凤儿,我会让你成为村里最幸福的女人。”说完他搂住了马金凤。一时间两人含情脉脉,幸福无比。
次日,为了兑现承诺刘兴福拉下老脸走亲访友去借钱,加上自己的积蓄他买了条小母牛和辆崭新的大永久牌自行车。
这事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个年代买辆自行车算是十分稀罕的事情。
当刘兴福骑着车带着媳妇在村里转悠时,村里人纷纷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刘兴福买自行车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明白种自己那点土地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更别想建新房过好日子,他必须得做点小生意,而做生意必须得有辆车。
或许是好人有好报吧!刘兴福因为土地分得少而选择去做小生意反而因祸得福,没几年他就发了财。当然这是后话。
刘富贵老汉听说儿子刘兴福买了牛后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他主动承担起为刘兴福放牛的任务。
由于家里没有牛舍,刘兴福直接让父亲把牛拉去喂养,自己耕田地时才去拉来用。
父亲对刘兴福说:“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本事,但能帮你放牛和犁田耙地。”刘兴福明白父亲是为了弥补分家时对自己的不公,但还是很感动。
一开始他背把称骑着车走村串寨收废铜烂铁,破鞋塑料。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这些破烂收一次要歇很久才会有,这个年代人们本身就穷,哪有多少破烂收,他把手里的破烂卖光后就立刻决定转行。
刘兴福发现城里人的生活水平逐渐提高,水果花生之类的东西很受欢迎。
于是这个星期三他挤上一辆班车去一个叫梁子湾的小镇收购生的芭蕉香蕉和花生,这些东西是这个小镇的特产。
梁子湾镇在边陲的崇山峻岭中,离阳春县城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途经仁化镇,每周星期三是它的赶集日。
去赶街的大多是商贩,都带有货物。一开始从县城出发的时候只有十多个人,车顶的行李架上还有些空位。车子一路走一路停车载客,刘兴福上车时已经载了二十多人,还有些松散。
到仁化镇就不得了了,赶街的商贩你争我抢的往车上爬,车顶上被塞得像小山一样,就连车屁股的爬杆上都拴满了货物。客厢里像榨油似的挤满了人。
司机下车关上门后看了看轮胎,再看看车顶像小山一样的货物,他回到驾驶位对众人说道:“这些货可是你们自己装的啊!拉掉了我可不负责。”说完发动车子走了。
这时的公路很烂,坑坑洼洼的,中巴车摇摇晃晃缓慢的行驶着,车上接二连三传来男男女女的埋怨之声。
中年妇女:“那个谁,你别老是挤我啊!”
老实男:“不是我挤,而是车摇晃得太厉害了,根本站不稳。”
瘦汉子:“你的包能不能抱好点?挭到我了!”
有点姿色的妇女:“我也想啊!可是太挤了,我也没办法。”
包子女:“哎呀!你是不是故意挤过来占我便宜?”
流氓男:“看你长得像个包子似的,谁想占你便宜,我还说你占我便宜呢!”
包子女狠狠踩了流氓男的脚。流氓男的大叫:“疯婆娘,你欠揍?”
包子女:“就是欠揍,你打我啊!”
调解大叔:“好了好了,你俩就别闹了,车子本来就挤,磕磕碰碰是在所难免的,都相互让让吧!。”
肥女:“老头,你别装好人,就属你挤得最凶,我被你挤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
又是一阵吵闹之声!
这就是刘兴福去赶集的情景!像他这样的汉子都被挤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这个小镇刘兴福来过几次,他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收购了一百斤香蕉,一百斤芭蕉,一百斤花生,第一次做吃食生意他很谨慎,决定先买这点货物回去试试。
回程的时候情况好多了,由于早上拉来的货物基本卖空,有些人仁化镇的小商贩选择徒步走小路回家。行李架上有足够的空间装刘兴福的货物,他的这趟买卖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