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仲没有理会叶明，反而去瞧在一旁淡淡喝茶的齐清，他听说这一年来，齐清跋扈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什么事情都不理会，只一门心思读书。
齐清此刻坐在一旁动也不动，好似没有觉察到糜仲来此一般淡然，糜仲见此，倒很有些诧异了。
“糜少爷为何不回我？可是心虚了？”叶明挡在糜仲面前，笑道，“也是，我曾三次去糜府问家妹家弟死亡原因，你都拒不回应，现下这点子小事你又如何会回应？”
糜仲把目光收回来，看向叶明笑道：“叶兄这话有趣，我偏偏听不明白。这一年来你和齐兄都闭门读书，我难不成就得开门见客？我难道得无时无刻不在门口等着，好接见叶兄？”
叶明攥紧衣袖道：“有些事总得说清楚，你那是逃避罪责！”
糜仲引着叶贞坐下，朝店小二要了些酒菜，回叶明道：“叶兄说的事，我实在不懂。什么罪责不罪责的，我只知道我们是天子考生，来这县里为的便是取得去皇城里考试的机会。所以，你前番见我时，我正在闭门苦读，没法见客。你若因这儿而耿耿于怀，那糜仲只能在此向你道一声歉便是。”
叶明扣紧手掌，指着糜仲气道：“你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明明是……”
“叶兄，算了。”齐清扯他一下，递给叶明一杯茶，淡淡道，“咱来这儿是考试的，一切事，等考完试再说。”
叶贞听了这一通，也没太听明白，便问糜仲：“大哥，那书生是什么意思？”
齐清的目光微紧，他瞥向叶贞这儿，将他来回地打量一番。
叶贞感受到齐清的目光，她转头去看——
四目相对，一种极为熟稔的感觉涌来。
叶贞眨了眨眼，正欲再打量齐清，糜仲把她的脑袋扳过来。
糜仲笑着看向她：“和大哥说话便说话，怎么去看旁人了？”糜仲指着齐清道：“那是齐清，你若是感兴趣，我把你介绍给他。你二人交个朋友如何？”
叶贞一听那人叫“齐清”，立时摇头，她沉沉地道：“我不和坏人做朋友。”
糜仲微笑着给叶贞倒了杯水酒，与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叶明深呼一口气道：“坏人？他和旁人说我们是坏人？当真无耻！”
齐清没有争辩，只把目光牢牢地锁在叶贞身上，半分都没移开。
糜仲吃完，随着叶贞一同回房了。这时候，石头过来，朝齐清点了下头，回道：“少爷，掌柜说了，那小书童叫‘糜鹊’，与糜仲关系极好，常常同入同出。”
齐清看着与糜仲一同进入书房的叶贞一眼，问道：“此人背景如何？”
石头道：“我已让手下去清水镇糜家调查，两天后便有消息。”
叶明问道：“齐兄怎么会注意到那个书童？之前可是见过他？”
齐清低下头淡淡喝了口茶，摇头。
掌柜的知道糜家齐家素来有愁怨，便将糜仲和齐清的屋子分得远远地，一个在东侧最里面，另外一个在西侧最角。这两个地方也是最安静最好的居所。
但二人日间去学堂时还得走一条路，过同一条桥。糜仲待人和气，和谁都打招呼，齐清也回应，一来二去的，旁人见了，倒觉得传言不实，这二人根本不像传言中那样互为水火。
距离开考还有半个月的光景，考生们基本不去学堂了，都留在客栈温习。叶明觉得客栈里有些吵闹，便和齐清一起出去找个安静地方学习。
思来想去，他们还是去了学堂。
学堂大门是开着的，叶明向里面张望一番，蹙眉道：“门开着，可是有人？”
齐清径直走进去了。
一进去，齐清便瞧见坐在树下互相看书提问的糜仲叶贞，眉不觉蹙紧。叶明也过来了，盯了那书童一会儿，道：“石头说，糜鹊是糜家的新人，没有背景，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我瞧他做事很有分寸，倒像是知书达理的。”
齐清直接走到那二人旁边，拿起书来认真地看着。糜仲看了齐清一眼，笑道：“齐兄当真说刻苦，我听说，齐兄只消一年时间便考中秀才，如此聪慧，这次县试定会荣登三甲。”
齐清道：“承让。”
叶明没有这么好的心气，听见糜仲的声音，他便想起那些死在糜仲手底下的人，他深呼一口气，朝齐清道：“齐兄，我且去学堂里读书，这里有旁人在，空气污浊，我不堪忍受！”
糜仲听笑了：“叶兄好个灵敏的嗅觉，我在这儿已久，倒也没被污浊之气所扰，可见是习惯了。”
叶明一甩衣袖，转身便要走——
糜仲缓缓起身，朝叶明道：“但糜仲还得提醒叶兄一句，你若想为官做宰，且得熟悉我糜家的污浊之气，否则你这一辈子怕是和高官厚禄无缘了。”
叶明听出来，糜仲话语中隐含着威胁，但糜仲伤了这么多人，害的他叶家三兄妹如今只剩他一人，他如何不恨！
叶明头都没回，冷冷道：“糜少爷不必担心。即使当不成官也无妨，我叶明定能等到空气明朗那一日！”
叶明气冲冲地离开了，叶贞反倒是越发不明白了，她问道：“此人同你说话时，句句带刺，大哥哪里得罪他了？”
糜仲把书递给她，笑道：“继续陪我看书，旁人的事不必管。我一向不出门，且很少见外人，哪里有机会得罪他……”
“杀人至亲算不算得罪？”齐清把腿搭在栏杆上，悠悠地道，“叶贞叶霄的尸身也都是从你府邸里抬出去的。糜少爷，此事和你脱不了干系。”
糜仲眼睛都没眨一下，笑道：“齐兄一向与我不合，但也犯不着用此事编排我。这是杀人之事，罪名极大，我可不敢担。”
“令祖父官至太傅，有他撑腰，你还用担什么罪名？即使杀了我手下以及数名村民，镇长也不敢追究你的责任不是？”
糜仲微笑：“莫要诬陷我。”
齐清放下书，转过头去看定叶贞，悠悠道：“小书童，我且问你，你觉得我是否诬陷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