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背对着叶贞，淡淡地道：“糜家齐家的恩怨，根本化解不了。”
门开了，梅夫人站在门外，兀自等着轿辇。叶贞看了梅夫人许久，方才觉得这个女子削瘦得很，好似一阵风能把她吹折一般。
处理完上午的事，叶贞趁着午间吃饭时，随着鹿暖去了近处的赌坊。那赌坊里现下空无一人，想来赌徒们碍于糜卿的势力，这段时间不敢在轻易来这种灰色地带。
赌坊里正好是石头在执勤，石头一见鹿暖，忙跑过来，把一袋子新鲜荔枝递给鹿暖。鹿暖红着脸推开，她瞧了叶贞一眼：“主子在这儿呢。”
叶贞忙道：“你二人先说话，我的事放放再说也不迟。”
石头把东西送过去了，忙过来叶贞这边，等候她的差遣。
“石头，你家主子现下何地？”
石头道：“主子今日要去城东收租，现在应该在那边用吃食，现在回不来了。”
叶贞摩挲着杯盏的边缘，轻声道：“如此。等他回来，说我在梅清茶楼等着他。”
梅清茶楼属于梅夫人的产业之一，进去时，生意也不算很好，想来糜卿的到来对梅夫人生意的冲击是很大的。叶贞挑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她眼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有些看呆了。
“小二，怎么侍候的？这位客人的茶都冷了。”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痞笑，叶贞嘴角不自觉地勾了一下，把茶水递给齐清：“这位伙计，把茶换成温的即可，不要太烫。”
齐清忙端着茶快步出去，没过多久便拖着茶信步过来，笑嘻嘻地把茶递过去，一脸红光。
叶贞端起茶浅浅喝了一口，点头道：“温度正好。”
天渐渐黑了，茶楼已无多少人，叶贞听着齐清说闲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揉揉眉间，轻声道：“你还有什么事，等下次再说，我今日寻你，乃是有一事想问你。”
齐清笑眯眯地点头，又给叶贞茶杯里倒满了茶。
“你和糜仲到底有什么仇？”
这话一落，齐清的笑有些僵住，他顿了顿道：“他想娶你，我也一样，你说我们两个有什么仇？”
叶贞道：“不只是这个原因。”
齐清唤店小二来：“这茶喝腻了，给我换壶其他的茶。”
叶贞认真地看着他。
齐清知道躲不过叶贞的盘问，他半撑着下巴，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角：“贞儿，其实我和他没甚太大的仇怨，是我娘和他爹之间的仇……”
叶贞问：“是世仇？”
“这样和你说罢。”齐清挺直了身子，懒懒地深了个懒腰，“我之前曾有个大哥，被糜仲他爹给打死了。”
叶贞不觉一怔。
齐清又道：“而糜仲他娘也因为吃了我娘开的一副错药，昏睡至今仍未醒来。”
这确实是极大的仇恨。叶贞揉揉眉间，“那梅夫人在失去孩子后，想要蓄意报复，才给糜仲娘亲开了一副错药？
齐清摇头：“不会的。当时我娘极难过，心力很是交瘁，糜夫人却挑着那时让我娘给她瞧病。你说说看，这看坏了能怨谁？”
叶贞眉梢微微抽搐。
“糜家和我家各自没了一个至亲的人，这样的仇怎么化解？”齐清冷笑一声，“再说了，我和我娘若是和他们握手言和了，怎么对得起我九泉之下的大哥？”
这事确实棘手，却也不是不能解决。叶贞想：“当务之急，是给糜仲娘亲看好病症，若她苏醒，此事即有回旋的余地。”
齐清看着叶贞，不觉道：“贞儿，难不成你想管此事？”他又劝了一句，“这事你别掺和。”
叶贞道：“你安心。”
齐清突然扣住叶贞的手，认真地对她说：“我是认真的。我娘和糜卿对此事都很激进，你若掺和的话，很有可能被他二人所伤。”
叶贞拍拍他的手：“你安心。”
自茶楼里出来，天都黑了，叶贞处理完民生银号的事，齐清守在她一旁，准备等会儿送她回去。
“当年我大哥是个耿直的人。”齐清帮着收拾账簿，他忽地盯住叶贞，点点头，“同你性情很像。”
“当时他也是瞧不惯糜家的所作所为，所以屡屡同糜家作对。可当时我娘和糜仲的娘关系很好，情同姐妹。所以每次娘都会管束我大哥，让他别找糜家的麻烦。”
叶贞停下了手中的事，在烛光中认真地看向齐清。
齐清叹口气：“那次我大哥瞧见糜卿伙同官员逼死一户商贩，他怒得很，抄起长剑朝着那群杀人的官差们乱打乱劈。”齐清苦笑一声，“偏偏我和我娘那时候在忙生意，没有看到事情经过。在后来瞧见我哥时，他已经被打得只剩半条命，没有挨过那一晚上就没了。”
叶贞走过去，把手轻轻搭在齐清肩膀上。
齐清深呼一口气，哈哈笑着拍拍叶贞的手：“不聊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他瞧了眼窗外，“天这么黑了，回糜府太远，不如去我家呆一晚上？”
叶贞摇摇头。
齐清给叶贞披上衣服，送她出去。到了门外，才发现天空飘着细雨。齐清回去撑了一把伞，把叶贞拢在怀中笑眯眯地：“路太远，随我去我家。”
叶贞冷眼瞧他：“为何只拿一把伞？”
齐清忙把门锁上，笑呵呵地：“你这银号里只剩了一把伞，当然就只能拿一把了。”
叶贞又剐他一眼。
二人缓缓走到拐角旁，在那儿等着石头去牵车辇，等了有一会儿，齐清有点不耐烦了：“死石头做事越来越不靠谱。知道天寒有雨，还牵这么久的车。”
叶贞道：“我瞧着石头和鹿暖很好，他二人年纪不小了，该为他们将来想想了。”
齐清撇撇嘴：“他们的将来？他们主子还没成婚呢，让他们且去一边凉快去。”
这时，拐角后传来车辇滚轮声，齐清勾唇：“这个死石头，终于来了。”
等车辇过来，齐清瞧见来人时，脸色登时变了。
糜仲撑着伞缓步下了车，朝叶贞伸过手去：“小鹊，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