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暖站在糜林身后，胸膛一起一伏的，显然仍惊魂未定。但她仍捡起地上的长剑，怔怔地觑着糜仲的后背，想趁着他没有注意时，给他来最后一击。
可在她刚举起长剑的瞬间，一双手轻轻按住了她。
鹿暖呆呆地看着齐清。齐清漠然看她一眼，轻声道：“万事不要做的太绝，且给他们兄妹些时间。”
糜林性命垂危，糜仲好似失魂了一般，死死地抱住她不松手。糜林抚住糜仲的手，轻声道：“兄长，我没事。”
糜仲点点头，眼底沁满泪水。
齐清微微皱眉，他引着鹿暖走到一旁，轻叹口气道：“贞儿在哪儿？”
鹿暖搓弄着手中的冷汗，默默地道：“主子没有武功，我担心她下来有危险，就把她绑在车上了。”
齐清看了车辇一眼，揉揉眉间。
“齐少爷，鹿暖有一事想禀告你，还望你不要因此对糜仲生出恻隐之心。”鹿暖声音有些沙哑，她觑着糜林胸前越流越多的鲜血，心一阵阵地发紧，“算是我弥补糜林。”
齐清微微困惑地打量她。
与此同时，在车辇上解桎梏的叶贞气喘吁吁地，无论她制造出多大的声响，都没法引起外面车夫的注意，她咬紧牙关，再一次撞那车门的瞬间，一双手忽地探了进来，把叶贞牢牢抱住。
“贞儿，你怎么知道我来了？竟还向我怀中扑？”齐清笑眯眯地觑着叶贞，狡黠地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你说说看，是不是想死我了？”
叶贞忙四下打量他，见他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外伤，她心安了。
“糜仲呢？”叶贞蹙眉道，“你知不知道，糜仲是你的……”
“兄长嘛。小暖告诉我了。”齐清边给叶贞解开绳索，边笑道，“没想到我又多了一个哥。说起来，那个皇帝到底在外面欠下多少风流债啊。”
叶贞心下越发安了。齐清既然知道糜仲是他的亲兄，定然就不会杀他了。糜仲虽该死，却不该死在齐清手中的，齐清若担上弑兄的丑闻，将来哪里还会成为皇上？
叶贞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变了好几番。齐清给她擦拭额上热汗，时不时打量她。
“贞儿，你是否也和我娘一样？”
叶贞微微蹙紧。
齐清引着叶贞出了车辇，他觑着前方黄沙，嘴角浅浅勾起道：“我压根就不想成为皇上，你和我娘怎么都偏总为我考虑这些呢？”
叶贞眉头若有若无地抽动一下。
齐清笑呵呵地道：“你想想，做皇上有什么好的？不仅没有自由，连说话做事都得一板一眼。哪里比得上我之前的日子潇洒快活？”
叶贞轻轻呼了口气，她道：“但凡天下男子，若有可能谁人不愿行在众人之前，谁不愿成为大丈夫，以权势压下众人……”
“我不愿。”齐清把头搭在叶贞肩膀上，他笑眯眯地道，“我才不愿做大丈夫，我想留在你身边，守着你和孩子，做小丈夫。”
叶贞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正欲再言，忽而瞧见糜林倒在血泊之中的尸身。她忍不住踉跄了一下身子。齐清忙忙地搀扶住她，把她拥入怀中轻声劝道：“贞儿，我找你来此，希望你能劝糜仲出来。因为糜林之死，他现在把自己关进赌坊之中，想自焚而死。糜家人已在外面劝了半晌了。”
叶贞动了动僵硬的嘴角，她看向糜林的尸身，问道：“她是你杀的？”这个糜林虽说也做了很多错事，早亦该死，只是如今见素日里那般活泼乱跳，满嘴讽刺人的女孩死了，叶贞还是莫名的难过起来。
“是奴婢杀的。”鹿暖深呼一口气，她默默地道，“奴婢甫才趁她没有注意……”
“我不出去！”糜仲的声音颤得厉害，他举着火把，向门外的糜夫人道，“娘，你不必再劝我了。”
糜夫人眼底满是热泪，她才刚苏醒，一哭便体力不支，两个丫鬟在她身边紧紧搀扶着。
“糜夫人，不如让我劝一劝。”叶贞递给糜夫人一颗安神丸，轻声道，“您用此药后，暂时其一畔歇息一会儿。”
糜夫人哽咽了一下，她抚住叶贞的手，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了。”
叶贞觑着糜夫人绝美的眼，轻轻点了头。
叶贞敲了两下门，轻声道：“糜仲，是我。”
里面没人吭声，叶贞推了两下门，门现出一条缝隙，她刚想进去便被齐清按住。齐清轻轻摇头：“糜仲现在对谁都是敌意，我们……”
“他已经丢了兵器，还一心求死。”叶贞轻叹一声，“这样的人，又怎么再有气力去杀人呢？”
齐清还是不放心，毕竟赌坊里埋有火药，谁人知道糜仲会不会背水一战，点燃火药弄的所有人跟他陪葬。
“齐清，你先着人去分散聚在这附近的百姓。我进去劝他，等会儿便回来。”
齐清扣住叶贞的手腕，偏过头去令副将替他做这些事，转而陪着叶贞一同走了进去。
糜仲坐在屋内的正中位，齐清二人进去时，他正在抚摸着一副色子，那副色子掷出的是二三四这一副很小的牌面。
“没想到糜兄也喜欢玩这个。”齐清挑眉笑了笑，他微微眯着眼道，“其实这色子千变万化，不单单有掷骰子这么一种。”
糜仲攥紧了手边上的火把，他抬起微红的眼，目光从齐清移向叶贞，他道：“叶贞，你也来看我笑话？”
叶贞道：“我来陪你说会儿话。”
糜仲冷笑一声，他把色子攥入手中，稍一用力，色子刹那间便碎成渣滓。
“有何好说的？我杀了多少人你也清楚，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叶贞动了动嘴角，她道：“糜大哥，你曾说过，只要我救活你的娘亲。你不仅不会再杀我，还会答应我一件事，不知此事如今还作不作数？”
糜仲眉宇间稍稍和缓些，他声音略有些嘶哑道：“多谢你救我娘亲。”他顿了顿道，“除却让我从这里出去外，其余的条件你可随意提。”
叶贞道：“糜大哥相不相信，皇上一直在记挂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