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毕午饭，日头渐渐得足了。叶贞吃了些安胎药，窝在炕头小憩了一盏茶的功夫。迷迷糊糊醒来，身子舒爽不少，叶贞随意地披上外衣，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准备去镇上找活儿做。
甫一打开门，就瞧见垂着脸颊的叶霄。
“元宵，找我有事？”叶贞理着头发，轻轻看着他。
“没事。”
叶贞点头：“既无事，回屋温书。”
叶霄在原地站着，一动不动。
叶贞料想他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但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及叶霄自己想清楚，故也没搭理他，绕过他缓步走了过去，手刚搭在门把上，身后忽地传来一声细若蚊声的轻唤：
“阿姐去哪里？”叶霄的声音忽地有些哽咽，“刚刚是我错了，阿姐别走行不行？”
叶贞微怔，抿紧的唇渐渐松了些，他偏过头道：“去市集。可否同去？”
叶霄蹭了蹭眼角，重重点头，大步跑来勾住叶贞的手。
“为何不生气了？”叶贞余光浅睨他。
“兄长说进学比赚钱更重要。我已想明白，你是为了我好才打我。”叶霄把头垂得低低地，一脸坚定地道，“阿姐，我今后一定什么都听你的。”
叶贞脚下的步子一顿，拍了拍叶霄柔软的发，轻声道：“你从不必听谁的，只须听自己的便是。人要有自己的主见，前提是，主见是对的。”
过了午间，下午的市集有不少人。叶贞瞧了半晌，决意继续做老本行的营生，先去医馆碰碰运气。
走遍了市集，只有一个医馆。叶贞整理了一下着装，挽住叶霄的手缓步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医馆内，齐清犹在贴合着老人面皮，听闻叶贞来这里的传唤，心乱如麻，不觉朝小黑骂骂咧咧起来：“小黑！你给我找的是什么人皮面具！怎么戴一会儿就脱落？！”
小黑挠了挠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少爷，叶姑娘要走过来了，您要不先躲一下？”
“躲个屁！”齐清咬牙切齿地，自衣柜上抓起带面纱的帽子，紧紧地戴在脸上。
戴上后，完全遮住原本的模样。
“还是少爷厉害，早有准备！”
“出去迎贞儿！”
小黑拍了拍身上的灰色麻衣，笑着走了出去，朝迎面而来的叶贞略一躬身：“这位姑娘可是想看病？”
叶贞摇头：“我想见你们这里医术最高超的大夫。”
小黑眉间微抽，讪讪地道：“做什么？”
“和他比试，以便成为你们这里的郎中。”
叶贞被引了进去，方意识到不对，这里虽然外面的招牌极大，可里面竟一个人都没有，且半分药材味都无。
“这里没有药？也没有病人？”
“我们医馆是近一个月刚开的，有些药材还没上来。”齐清低咳几声，固定了几下帽子，缓步走到叶贞跟前，佯装老人语气道，“老朽是这里的郎中，不知姑娘来是……”
“想成为这里的郎中。”
“医术如何？”
“可以一试。”
“不必了。”齐清清了清嗓子道，“你明天来这里帮忙就行。”
叶贞心下十分怀疑，灼灼地看定齐清。
齐清被她盯的头皮发麻，暗暗扯了小黑一把。
小黑嘿嘿笑着，赶忙搭话：“这医馆刚开，人手不足，我们师父近些时候在招人，这不，你来这儿正好就赶上了。”
“招聘这么随意，万一遇到医术不精湛的，该如何？”叶贞目光陡然阴沉，冷冷道，“将人医病医死该如何？庸医祸世，受苦的终将是百姓，这个道理你会不明白？！”
齐清被叶贞的目光扫得微怔，然惊慌的眸在想清楚后，渐渐温柔下来。
“庸医多，却也有像你这样真正的医者。”齐清嘴角噙着一股敬重的笑。
叶贞扣紧手掌，挽住叶霄的手，转身出去：“元宵，我们走吧。”
叶霄怔住了，偏过头看了齐清一眼，困惑地道：“阿姐，他们已经要给活儿干了，你咋还走？”
叶贞摇头，执意要走。
齐清素来知道叶贞的脾性，眼睛转了转，快步走了过去，笑道：“小姑娘，你通过测试了。”
叶贞顿下脚步。
“刚刚是我为了防止你医德不佳，故意说出那些话测试你的。”齐清迅速地给自己打圆场。一旁的小黑暗暗朝齐清竖起大拇指，也过来帮衬说话。
叶贞由原先的将信将疑到渐渐地信任敬重，答应留下来。
“你在我这里做活，一个月给你八钱。”齐清坐引着叶贞坐下，“不知姑娘满意否？”
叶贞点头：“只求一件事，我想预支一个月的工钱。”
叶贞攥着工钱，走入市集，边走边打量周遭的店铺。叶霄看着她姐，困惑道：“姐，我们不回去？”
“我须想法子多赚钱，你和大哥进学还须不少银钱。但凭在医馆打工赚不够。”
“钱可以慢慢赚。”叶霄有些心疼他姐，“元宵也可以帮姐赚！”
叶贞欣慰地拍了拍叶霄的肩头，转而入了一间药铺。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五短身材，肥头大耳的，嘴里还镶嵌着两颗金门牙。叶贞素来对这种人没甚好感，下意识后退一步。
“抓药？”男人粗重地问着，说着目光把叶贞从头到尾地打量一遍，末了落在叶贞隆起的小腹上，蹙眉道，“安胎药一两银子。”
“一两？”叶贞蹙眉道，“安胎药需要的药材极为普遍，且调制起来容易得很，哪里值一两银子？”
“嫌贵？没钱买什么药？”男人摆了摆油腻的手，“这里就我一家药店，你爱买不买！”
叶贞扣紧手掌，冷冷道：“店大欺客，哪有你这么做生意的？”
男人左眉微挑，冷笑道：“我做生意，啥时候要一个女人来交？！”
“姐，我们走吧。”叶霄见他姐肩头微颤，唯恐叶贞身子被男人气出个好歹，赶忙扯着她向外走。
姐弟二人走出来后，里面的人犹在骂骂咧咧：“没钱就等死吧，来我这里做什么？脏了我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