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是富家公子，从前干的是赌坊，也都是些和凶恶人打交道的营生，鲜少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底层穷人。
所以当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破衣服里裹着的白菜时，他的心有些不适应，也很震撼。
“白菜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我家里也拿不出啥东西来。”王婆子把两根饱满圆润的大白菜递过去，搓了搓冻得出裂子的手，咧嘴笑道，“你嘱咐叶大夫好好休息，告诉她我们都很感激他。那先这样，老婆子走了。”
齐清望着那菜，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伸手拦下她：“我们这儿有治冻伤的药草，你带上点。”说着，他快步走到大棚下，借着一跳一跳的烛光快速给婆子包些药材，随手递了过去。
进屋后，齐清抱着白菜，犹怔怔地。叶霄扯了扯他的衣服：“阿姐刚问是谁来了，白大哥，你去应一下吧。”
齐清唔了一声，把白菜掂了掂，给叶贞一瞧。叶贞点头，没有和他搭话，继续缝着衣服。
齐清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想着王婆子那泛着冷气的单薄衣服和冻裂的手，越想越不对味。
“白大哥，这样的穷苦人很多。”叶霄在夜色中露出一双黑黢闪亮的大眼睛，他望着窗外，喃喃地，“我们只是比他们幸运，能有一个这样能干的姐，还有你处处帮衬，要不然还不知要落到什么境地里呢。”
叶明也没睡着，闻此轻叹：“所以贞儿希望我能考上功名，不单单求光宗耀祖，更希望能当一个好官，照拂一方百姓。”
“阿姐其实刚来的时候也不愿管他们。”叶霄翻了个身子，看着木然的齐清，轻轻道，“之后却又忍不住管了，阿姐不忍心对那些穷苦人不好。你别怪她了。”
齐清心里五味杂陈，模糊地唔了一声。
次日，齐清顶着黑眼圈走了出来，一推门，便瞧见同样顶黑眼圈出来的叶贞，他诧异一下，低咳一声，把倒好的温水递了过去。
叶贞觑着他，接过那水，打开门，坐在高脚凳上看着外面微微泛白的天。
“昨天没睡好？”齐清又低咳一声。
叶贞点头：“你不也一样。”
“我睡得好极了。”齐清揉了揉眼睛。
叶贞没有搭话。
“你昨天怎么没睡好？”
叶贞嫌他聒噪，站起身来，“我去做饭了。”齐清也觉得自己聒噪长舌的很，便直切主题，挡在叶贞面前，强笑道，“昨天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无妨，我已习惯。”叶贞冷冷绕过他，刚想出去，忽感小腹一抽，下意识佝偻起腰。齐清一怔，脸刷得就白了，赶忙抚住她，把她牢牢拢入怀中，急得声音发颤，“贞儿，是要生了吗？我需要准备什么？热水和剪刀，还有什么……”
叶贞原觉得不适，闻此倒笑了，心道这个人定是第一次照料孕妇，每每胎动都以为是要生了，都担心的不成样子。
“不是。”叶贞勉力站起身来，抚了抚又大了些的小腹，无奈笑道，“孩子这几日分外活泼，昨夜踹了我近一夜。”
“原来是这样。”齐清僵硬的嘴角渐渐浮起笑意，他伸手去摸叶贞的肚子，果真有蠕动的触感，心中不觉生出几丝奇异的感觉。他半蹲下身，面带苛责地轻拍了小腹一下：“别在麻烦你娘。她怀你已经不容易，若不懂事，等你出生我就揍你！”
叶贞看笑了，不知怎的，此刻心中只觉亦踏实温暖。她素日里不愿任何人触碰她，眼下却任凭齐清摩挲她的肚子。
直到叶霄揉着眼睛出来讨饭吃，叶贞二人方才恍然，赶忙去准备早饭。
外面还是在下雨，这几日总阴天，湿气异常又冷又潮，让人心中很不自在。叶贞淘了些红豆薏米，又加了些芡实，放在炭火上煮祛湿粥。齐清则做些韭菜鸡蛋等热性菜，好面对这潮冷的天气。
“对了，怎么糜林不见了。”叶贞在拨弄粥的时候，见角落里只剩下一捆绳子，有点诧异，她记得昨日就不见了糜林，只是因着忙没有顾忌上她。
“那丫头太不听话，嘴太臭。”齐清砸了砸嘴，“在这里整日里骂人，我给他找了个清净地方让她只自在的骂。”
叶贞微微拧着眉，沉声道：“调教归调教，但总得注意度。她毕竟是个九岁的孩子。”
“孩子？”齐清一脸不屑，“她可不是孩子，九岁孩子哪有她心这么黑这么毒？你只长她七岁，却比她懂事多少？”
“我已三十五岁了。”
“三十五岁也很懂事。”
叶贞无奈地看着齐清，从厨柜里拿出三个饭盒，盛了三盒子粥，包好递给齐清一盒：“天潮湿，让糜林喝点去湿气的粥吧。”
今日又是一个忙碌的日子，齐清看不过眼去，在傍晚的时候，再次寻来小黑，咬牙道：“昨儿个你不是在牌子上写了只给十人看病？怎么现在来了这么多？”
小黑看着院子里密密麻麻的人，低着头一脸愧疚地道：“少爷，我这两天天气不好，得病的人多的很，那牌子上写的东西大概他们都不在乎了。”
“白棋！”叶贞站起身来，拧着眉朝齐清招了招手，“你来给他抓点黄芪。”
齐清忙打着哈哈应下，扯着小黑一起过去。
小黑哭丧着脸：“少爷，我来干啥？”
“帮忙！”齐清看着这些等着看病的人，愤愤不平地道，“既然不能减少病人，就只能给他们看病了。”
小黑加入后，虽然手忙脚乱地帮了些倒忙，可一会儿就步入正轨，能帮衬一些活了。到了下午，人更多的时候，齐清又让小黑叫来其他的手下。
原本五大三粗的家丁都挤在这院子里，经过齐清有条不紊的指派后，抑或搀着病人、抑或帮病人写病历给叶贞看，抑或帮衬叶贞抓药，都没闲着。
在众人的帮助下，情况已好多了。不少病人已陆陆续续地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