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策最近训练很忙,经常早上周宁起床就看不见人,小小的折叠床来不及收起来,深灰色的被子一角搭在地上。
周宁先替他整理好被子,把折叠床收起来,小小的折叠床看起来轻便又小巧,但是折叠的地方是用几根很粗的弹簧连在一起,折叠起来很费力。
周宁先吭哧吭哧的把折叠床整理好,然后去刷牙洗脸。
周宁从未去过周策的赛车基地,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只知道他们那群人,很会开车,而且,从不喝酒。
不开车的时候,也不喝酒。
周宁去上学,手上拿着豆浆和一本小小的单词本。
她最近起床很早,因为早一点的话地铁并不拥挤,她可以找一个位置坐下来,看着手里的书。
到教室以后,往往只有她一个人,她偶尔安安静静的看书,偶尔就这么看着窗外发呆。
天中的学校很漂亮,校园里种了各种各样的树,夏天的时候,走在学校里根本不用撑伞,这些百年老树的枝叶像是一个巨大的太阳伞,把整个学校笼罩在树荫下。
即使如此,周策还是每天叮嘱她带伞。
周宁身上的红疹少了很多,一是因为周策每天都像是完成一件严肃庄重的任务一样,临近睡觉时,严肃的坐在沙发上往纸巾上小心翼翼的涂着药。
周宁洗澡出来便很自然的往沙发上一躺,偶尔手里拿着单词书看着,任由周策秉着呼吸往湿疹上敷药。
二是临近秋天,a城的天气不在那么闷热潮湿,周宁也渐渐地适应了a城的气候。
有时候走在马路上,街道上,周宁偶尔会想到,妈妈之前就是在这座城市生活,之后带着自己去了c城。
早上的阳光并不强,周宁没有撑伞,就这么慢慢的走着。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平淡但是自由快乐。
她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她学习很努力,最起码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努力。
她想,最近的期中考试,她要拿一个好成绩。
周策每天很早就走,比周宁早的多,有时候天不亮就匆匆离去。
他看一眼床的位置,隔着黑色的床帘,一个小小的女孩在床上睡得正熟。
虽然看不见周宁睡着的样子,但是他可以想象到周宁长长的像是蝴蝶翅膀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小小的嘴巴微张、、、顿时心中柔软,轻手轻脚的拿起衣服,推门离去。
结束的时候一般在下午两三点,周宁中午在学习里吃饭,他就在训练场和阿川他们点个外卖。
最近周宁学习很紧张,要不要晚上带她出来吃点好的?
周策一边巴拉着盒饭,一边心想着。
但是那丫头最近很忙的样子,说不定不愿意。
、、、
赛道上几辆急速行驶着的赛车像是在冰面上一样飘移着,带起一阵黄沙,几辆赛车甚至淹没在了黄土中。
“我靠,这也太猛了。”猴子在一旁惊叫着。
周策面不改色的盯着赛道,黑色的眼眸中晦暗不明。
周策身穿赛车服,微微弓着背,双腿大喇喇的开着,手肘放在膝盖上。
眼睛看着赛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周策站起身离去。
“哎哎,阿策你去哪?”
猴子以为他要去厕所,结果过了不一会周策回来了,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
“哎你怎么换衣服了?马上就该你了。”
“下一场我不上了,你替我开吧。”周策说完,拿起位置上自己的黑色运动外套,转身向门口走去。
“哎、、、”猴子还想说什么,徐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的脑袋转过来,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笑着看着赛场。
猴子不明所以,一脸疑惑的看着周策匆匆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着强哥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周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来到了周宁的学校。
刚过三点,整个校园很安静,偶尔某一个教室传来阵阵读书声,周策转头,透过车窗去看学校里一栋栋教学楼,想着周宁就在某一间教室里,或是在朗朗读书,又或者是在认真听讲,周策甚至能想象出周宁听讲的样子,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偶尔在书上写着什么、、、
这么想着,周策嘴角微微上扬。
周策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想她了。
快半个月了,两人每天唯一能碰上面的机会,就是周宁下午放学的时候,周策虽然很忙,但是却雷打不动的每天接她放学。
但是一上车,周宁不是看着单词书就是闭目养神,偶尔周策跟她说几句话她也只是简单回答。
周策见她似乎是有点累的样子,也就安静开车不在说话。
马上就要到中秋节了,路边各种庆祝和月饼的广告宣传铺天盖地,周策以前从不在意什么节日,也不认为过这些节日有什么意义,太阳照样是东升西落,自己依旧是一个人。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今年的中秋节,他要和她一起过,要吃月饼,赏月,所有中秋节该做的事情,一个都不能少。周策心里暗暗的想着。
终于大楼里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音乐声,这是放学的铃声。
教室里的周宁把作业记在书上,把桌上的书一本一本的收拾进书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周策的短信。
他来没来呢?周宁这样想着,平时这个时候,周策都会给她发一条微信。
“我在西门榕树下。”
“我到了。”
“你到门口先上车等着,我去附近买点东西。”
“出来了吗?”
、、、
周宁看着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一点一点往上划着,时间基本都是在每天下午四点多周宁放学的时间。
周宁突然发现,他们之间这一段时间,好像话很少。
周宁坐在座位上,看着手机屏幕一点点的按下去。
班里的同学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值日的同学在整理桌椅,看着周宁还没走,班里几个平时就和调皮的男孩嘻嘻哈哈地冲着周宁说:“阿宁,还不走吗?是不是要帮我们打扫?”
周宁回过神来,背上书包,对他们笑笑,“就走了。”
周宁长得漂亮。脾气也好,平时这帮男生和别的女孩开这种玩笑多半会遭一个白眼,或者一句“谁要帮你们打扫?”但是即使如此,这帮男孩依然乐此不疲的逗趣班里的女生。
但是周宁不一样,周宁会温和的对他们笑笑,让他们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班级里的男生们悄悄地评论着谁是班里所谓的“女神”,“班花”,那群平时看起来不正经不着调的男孩子们果断投周宁。
周宁背着书包慢吞吞的下楼,手机“叮”的响了一声,周宁条件发射的拿起来看。
“还没出来?”
是周策的微信,周宁脸上立刻浮现了笑容,拽了一下书包的带子,往西门口跑去。
周策的车停在门口的榕树下,已经熄了火,周宁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她把书包摘下来,抱在怀里,拉开车门上了车。
“你等很久了吗?”
“还好,怎么这么晚不出来?”
“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今天你没给我发微信啊。”
周策愣了一下,好像是没想到周宁因为他没有及时发微信就以为他不来学校接她了。
而后,他笑了,“以后都给你发。”不知道是跟她说还是跟他自己说。
周策开车驶出,因为学校的区域,而且是周五,平时的住宿生也要回家,所以来接孩子放学的私家车比较多,周策一直开的很慢,走走停停。
周宁难得的没有在车上看书,也没有闭着眼睛休息。
周策一边注意着和前车的安全距离,一边问周宁:“你们什么时候期中考试?”
“下周三。”周宁回答。
周三考试,周四就放中秋假。
中秋节有比赛,每一个月圆之夜,合家团圆的时候,都是周策他们开着赛车在赛场上搏命的时候。
观众席上三五成群,和家人,和朋友,和爱人,一起看着赛场上这些孤单的个体,与赛车为观众展现一场视听盛宴。
观众席和赛车场,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两场不一样的狂欢。
观众席上,那些爱着别人,和被别人爱着的人,紧紧相拥着,看着不远处生命的盛宴。
赛车场上,这群冷漠的只能和赛车为伴的人,却在嘲笑着旁观者的矫情,因为这一夜,给他们带来无数的荣誉和金钱。
没有爱的人,至少有这些俗物傍身。
“放了假去看我比赛吧,你从来没去过。”周策提议说,怕她要学习忙,说不去,又补充说:“就一晚上,中秋节晚上。”
“好啊,是不是很刺激?”周宁很兴奋,眼睛亮亮的。
周策眼中含笑:“恩,很刺激。”
回家路上周策买了周宁爱吃的周黑鸭,糖醋肉和葱油饼,自从那次以后,周宁说要做饭的事情也不再提。
吃完饭以后,周策把袖子挽到胳膊肘,收拾着桌子,周宁想要帮他,被周策用胳膊隔开,“你今天不写作业?”
“要写。”
“赶紧去吧,写完作业我带你去看车。”
“什么车?”
“赛车,我新买的。”
、、、
周宁只得回到桌边,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本一本放在桌上。
一盏鹅黄色的小台灯照着她漂亮的颈部曲线,她低头写写画画,偶尔抬头扭动一下酸累的颈椎。
周策收拾完桌子,就斜靠在沙发上玩手机。
偶尔周策没话找话的问一句:“怎么那么多作业?”
良久,在周策以为她没有听见的时候,就听到她头也不抬漫不经心的来一句:对啊。
“休息休息在写吧。”周策见她终于分出心来,忙加上一句“想不想喝果汁?我去买。”说着就要起身。
周宁反应过来正想说不要的时候,周策已经出门了。
24小时便利店里,周策拿着几桶不同味道的果汁正在结账,突然看到了货架上摆着的五颜六色的糖果。
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
周策仔细的看着,各种形状,各种口味。
怪不得小孩子会喜欢。
想到小孩子这三个字,周策就想到了家里那个穿着校服衬衫在一本正经的写作业的小姑娘。
周策拿了几条,和果汁一起结账。
周策拎着几桶果汁,口袋里揣着糖果,一边看着手机里的比赛视频一边往家里走。
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周策感觉到几道黑色的身影从身后闪过,周策警惕的回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人,正要转身往回走,后颈处就被人猛劲一击。
周策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形势,腿弯处又被狠劲一个闷棍,周策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手中提着的果汁咕噜噜的滚出去。
后脑和腿钻心的疼着,这时候,一群人从胡同深处钻出来,手里都拿着钢棍,粗壮的金属棍一下一下打在周策身上。
这群人人多,速度很快,见周策已经躺在血泊中,除了偶尔抽搐一下的身体,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其中一个身穿黑色薄风衣的人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周策,说:“不会死了吧?”
另一个人闻声蹲下身,把食指放在周策的鼻息处,试了一下,:“还有气。”
“那就行,真弄死了麻烦,不好交代。”
“大哥,以后有人过来了,赶紧走吧。”
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蹲下身,对着地上已经没有意识的周策,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脸:“算是先给你个小教训,以后办事,心里先掂量掂量。”
周策脸上有血,他轻蔑的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然后在周策白色T恤上擦了擦,站起身来,又狠狠地在周策腹上踢了一脚,转身走了。
踢在周策肚子上那一脚力道太重,周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紧紧的揉搓在一起,哼了一声。
月亮升上来了,a城已经到了秋天,秋天的晚上有一些凉意,周策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亮着,上面跃然的“阿宁”两个字。阿宁给他打电话了,他的阿宁担心了。
周策使劲想伸手够过手机,但是手臂好像不是自己的,不管他怎么用力,就是够不到那块就在眼前亮着的手机。
手机响了一阵,终于暗下去了,周策的心好像也暗下去了。
周策不再穿着夏天的那件白色短袖T恤,而是换了一件长袖。
周宁看着他的衣服,偶尔会觉得好笑,这个人的衣服不但只有这么几件,而且颜色除了黑白灰,没有什么别的颜色,现在周策身上的这件白色的长袖,除了袖子比之前穿的白T恤长一点,没有什么不同,而且,周策一般都是把袖子挽到手肘处。
周宁作业写完了也没见周策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她听着手机里女声提示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的提示音,皱着眉头,一阵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周策怕她自己在家会胆小,一般晚上不出去,即使有事一定要出门也会带着她,或者很快就回来。
但是这一次,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回来,便利店就在附近,不会用这么久。
周宁忍不住了,拿上手机,穿上校服外套就出门去找他。
胡同里没有灯,一道晚上会很黑,周宁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路,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
走到胡同口,她突然看到地上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周宁心里一慌,连忙跑过去。
等走近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是周策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跑到周策身边,周策双目紧闭,嘴唇死死的抿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周宁想要去拉他的胳膊,发现他的胳膊上,身上浑身是血。
她不敢动他,脑子飞速运转着,到底该怎么办。
“打电话、、对、要打电话。先报警,不不不、、先叫救护车、、、”周宁嘴里哆嗦的说着,好像在指挥者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
周宁迅速的叫了救护车,又给阿川他们打了电话,救护车来的很快,周宁跟着救护车来到了医院。
手术室门外“手术中”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周宁做外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她努力的咽下一口唾沫,轻轻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的大脑运作起来,明明就是去买果汁,怎么一眨眼就到这里来了?
周宁的身体像筛子一样不受控制的抖动着,攥着手机的手冰凉,她用力抱了抱双臂,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阿川他们到的时候,周策已经被推出来。
那群人下手很重,周策肋骨断了两条,腿上打了石膏。但是又很好的避开了要害,似乎没想要真的要他性命。
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周策躺在病床上昏睡着。
阿川他们都来了,坐在病房的另一张床上,周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她突然想起之前她发烧的时候,周策就是坐在这个位置,一直陪着她。
想到这里,周宁眼眶有点酸酸的,她忍了忍,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病房里气氛很严肃,徐强一直抱着头不说话,好像他们对这件事早有了解,甚至之前有预料到会这样做,周宁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等周策醒过来。
第二天是周末,周宁不用上学,她打算就在这里呆着,现在她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想在周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