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磐不得不在傍晚离开警局,回到家中。妻子李雪在电话中提出离婚,秦磐本来以为只是妻子发发脾气,当他回到家里时,却无法这么想了。李雪已经收拾好的行李,连挂在墙上的相片都取下来装好,秦磐还没开口,就看到李雪摆在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
“你想清楚了吗?”秦磐说。
“你签字,我就离开。”李雪的语气非常平静,这意味着离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我会签的,”秦磐坐在李雪对面,平日里两人总是这样坐着,吃饭聊天,今天也许是最后一次,“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在问我为什么?我为什么你不清楚吗?”
秦磐没有说话,他拾起离婚协议书,摩擦着,体会纸的手感,挺厚实的。
“我已经受够了,离婚是我们唯一的归宿。嫁给你之后,我感觉自己还像一个人一样,比起我,你更像是娶了工作。你对罪犯的关心远远胜过对我。我知道你之前女儿的事情,本以为一切都会随着时间过去的,但我想错了。”
李雪的话让秦磐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的女儿,那么年轻、漂亮、有活力的姑娘,却被人毁掉了。已经八年了,可是女儿躺在浴缸里苍白的脸庞像是就在昨天,她就那样永远离开了。
“我本不想说……可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
“够了,”秦磐疲惫的说着,然后签了字,“你走吧,如果之前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原谅。再见,李雪。”
李雪拿着协议书,站了起来,她最后看了看着秦磐,然后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她走之后,秦磐趴在桌子上,眼泪顺着苍老的皮肤流下来,却无声音。回忆中带着伤痛。八年前,秦磐的女儿秦欣被人强奸,女儿事后只想着清洁自己的身体,结果没有留下证据,犯人最后无罪释放,女儿受不了这个结果最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而秦磐对此无能为力,之后他便开始疯狂的工作,只要是他盯上的罪犯,无论花了多长时间,他都会一直追下去,直至将之绳之以法,但他的家庭也因此破裂,李雪是他的第二个妻子,今天也选择了离开他。但他不在乎,他的心里只有对罪犯无尽的仇恨。废铁厂的犯人,如果还在逍遥法外,他无论如何都会抓住他。此时有人打来了电话。
“头,我们有了新的线索。”
“我马上到。”秦磐挂掉电话,随手抹了抹眼泪,就出了家门。
警察厅内,刑警调出许多份档案,档案的姓名都叫陆良。
“我们检索所有户口资料和学校的档案,其中叫做陆良的共有七十多个,我们根据陆良的年龄在十五到二十五之间进行筛选,剩下十二个。现在由餐厅的店员和高利贷的老板在里面辨认。”
警察得知丽萨的存在后,就把丽萨找了回来。不过,丽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好友死亡的消息使她精神接近崩溃,秦磐都有些怀疑她的判断还能否作为判断依据。丽萨实际上并不想为警察指认陆良。
结果老板指认了四个人可能是陆良,而丽萨谁都没有指认。秦磐只能派人对老板指认的四人逐一排查。
飞船离开地球的日子终于来了,上午,陆良用买来的行李箱将人格分裂装置装入其中,然后取了票,之后,有些无所事事,在附近闲逛,不知不觉又绕回自己家附近。
陆良想着要不要最后在家坐坐,正在犹豫之时,突然看到有两辆警车停在自家门口。
“陆坏!”经过商量,两个人格已经决定互相叫名字,不再主人格副人格的称呼,“我们好像暴露了!”
“嗯,我看着呢。”
“我们怎么办?跑吧,还有几个小时就能坐飞船了。”
“跑什么,不要太明显,慢慢的走。让我想一想。”
陆良慢慢走过街角,看不见家之后,迅速的逃离。他走出街区,叫了一辆出租,直奔飞船起飞的机场。
“现在就是不知道警察查到哪一步?如果已经确认是我干的,就会查到我们买了飞船的船票。”
“那不就糟了!”
“急什么!让我想想,我们必须拖延时间,只要上了船就没事了。”
“他们不会取消飞船的班次吧?那可就全完了。”
“应该不会……有两个问题,他们现在有没有断定我们是凶手,还有,他们知不知道我就是陆良。”
“什么意思,第一个我明白,第二个,我们就是陆良啊。”
“关键是警方是只找我们,还是所有叫陆良的都在找。他们又没有见过我们,估计只有过去在学校的资料,应该不太容易确定。”
“……”
“如果能够转移警方的注意力,又不暴露我们……”
“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吗……我说陆良,身为主人格,可不可以独立一点,你也想想办法。”
“……”
“算了,当我没说。只要是警察没有确认我们是凶手,他们应该没有权利让这么多人的飞船停飞,那么我们只要在他们抓住我们之前上飞船就好了。那我们要做的就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陆良,换人。”陆良下车后,找到一个偏僻角落,换成陆坏。
“如果我们在某一个地方暴露身份,然后这个地方距离机场很远,当警察来到我们暴露身份的地方调查的时候,就无法赶到机场来抓我们。看来,我们还要去找一下倒霉鬼先生。”
当陆坏大大方方的走进之前被抢劫的男人家中时,该男子几乎崩溃,男子的表情从埋怨上天不公又迅速变成苦逼大众。
“大哥,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放心,这次我不是来抢劫你的,是来请你帮个忙,好事情。”
“你说,我一定办,只不过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我要离开这个星球了,开心吧。不过呢,警察不想让我走,所以我要让你在中午打电话报警,就说是我在偷你东西的时候被抓住了,然后我还承认自己是陆良,因为失手杀了人想要跑路。等警察来了,你就说让我跑了,喏,这是我逃跑时不小心掉下的,警察看了会很感兴趣。记住,我叫陆良。听明白了,这件事搞定,我就离开这个星球了,再也不会出现。”
陆坏把自己之前穿的衣服丢给男子,男子接住,小心的问说:
“杀人什么的,是开玩笑的吧……嘿嘿,不要吓我。”
“你说呢。”陆坏恶狠狠的看着男子,男子立刻闭嘴。
“我走了,记住一点左右报警,要说是陆良,看着是个落魄的年轻小伙。我走不了的话,你可就惨了。再见!”
陆坏嚣张离去,男子等他走远了,才气的跺脚,谁他娘的还要再见!安排好此事后,陆坏就直奔机场,大约两个小时后,抵达。中午,陆坏在机场附近的餐馆吃饭,等候两点半的到来。
而另一方面,秦磐和队员们经过对四个陆良的调查,确定第三个就是他们要找的陆良,不过在陆良的住所没有找到他最近回来过的迹象。因为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人来过也很难留下线索。队员们搜查完房间后,暂时回到车内,秦磐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他始终把握不住。严佳俊走过来和他交谈,重新梳理整个案情,突然秦磐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线索是什么了。
“打电话给局里,派人去确认一下,那个高利贷的人,说蝎子在准备侵害茉莉时是怎么和他联系的。咱们去茉莉住的地方。快!”
半路上,就有人回话,说蝎子和那个老板联系的详情,如秦磐所料,蝎子在陆良和茉莉来还钱之前,过来和老板碰了面,然后蝎子就在公司对面的巷口埋伏着,等待老板这边搞定。如果是这样,蝎子等人又怎么会大老远跟着,直到茉莉回到住的地方才动手,在巷子那里动手不是更方便吗?
抱着疑惑,秦磐等人又回到茉莉的住处,门依旧破着,告诉人们曾有人破门而入。秦磐在房子四周查看,找到附近的住户。在门口,秦磐询问一个住户。
“你好,我是警察,我叫秦磐。大娘,我想问问之前有没有听到有人呼救,或者有砸门之类的声音。”
“这,我想想,没有,我没听到过。”
这时屋内有人走出来,他听到秦磐的话后,想了想,突然说:
“对了,我听到过,是一天晚上,有踢门的声响,挺大的,还响了很多次。”
“哦?大爷你好好想想,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唔……我想起来了,是五天前,五天前的晚上。就是那个方向。”
大爷手指的地方就是茉莉的住所,秦磐和严佳俊对视一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立刻对陆良进行通缉,请求通缉令,还有查一下他有没有什么行程,火车飞机汽车都要查。”秦磐下达了命令,警局离开开始行动。
“喂,我是秦磐,你好你好。”不一会儿,交通管制中心给秦磐打了电话。
“你好,秦磐同志。我们发现陆良在今天下午有三个行程,两个火车,从东站和南站出发,出发时间分别是两点四十和三点,分别抵达城市A和城市B。还有一个比较特殊,是离开地球前往冥王星的飞船,飞船两点半起飞。”
秦磐看了时间已经接近一点了,现在必须立刻采取行动。两组警察分别往两个火车站前去,秦磐准备带着剩下的人员去飞船起飞的地方,他感觉陆良很可能会去机场,这是他在陆良家里坐着的感觉,空旷的房间里秦磐感受到陆良对这里没有任何依恋,如果有,应该也是已经死去的茉莉了。
就在众人乘车准备出发时,警局又打来电话。
“队长,在下城区香樟街有人报案,称自己抓住了一个名叫陆良的小偷,经他描述,怀疑就是要通缉的陆良。”
“我知道了,马上到。”秦磐挂了电话,却并未立刻下达命令,他需要思考,严佳俊默契的站在一边等待他考虑清楚。
“小严,咱们这里有没有笔记专家。”
“有,张磊有这方面的经验。”
“好,你和我还有张磊,我们三个去机场,其他几人去下城区的香樟街,有人报案在那里抓到了陆良。我怀疑那是个圈套,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出发。”
秦磐三人开着警车,一路狂飙,争取在飞船起飞前抵达,因为飞船的特殊性,他们没办法直接联系飞船警方协助,没有这样的先例,对方也不会理睬,如果陆良真要离开地球,那现在只有秦磐三人能够抓他归案,时间有限,必须争分夺秒。
陆坏此时就在候机厅等候飞船开始检票,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些不安。
“陆坏,你到底担心什么,都要出发了,警察应该不会来了。”
“你现在倒乐观起来了,之前一直担惊受怕的。但我总感觉会有意外发生。”
“你可别乌鸦嘴。开始检票了,咱们走吧,上了飞船一切都结束了。”
“等一下,等一下……算了,走吧。”
陆坏通过检票窗口,进入飞船通道。隔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飞船的一个侧脸,像一个巨大的飞机竖立着,机翼上有多特殊的材质,在光线照射下闪着幽幽的蓝光,飞机的下面挂着巨大的矩形的物体,应该是推进系统,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高级嘛,陆坏想,然后就进入了船舱。
“陆坏,我看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换我吧,第一次坐飞船,我想自己体验体验。”
“又不是小孩子了……换什么换,麻烦死了。”
“噢……”陆良沮丧的回应。过了一会儿,飞船即将起飞,所有人都固定在了座位上,飞船倒计时十分钟。
此时,有三个人闯入检票通道。正是秦磐三人,他们终于在飞船起飞前赶到。
“我是刑警秦磐,我们有一个重要的杀人犯在飞船里面。”
“你们不能进入,在这里你们没有执法权。你们可以回去提出申请,如果真是罪犯我们会处理。”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据就在那个人身上。请无论如何让我们进去,我们只要取证,之后的事情可以全部交给你们。”
“这……这没有先例……好吧,你们跟我来,如果没有找到证据,你们要立刻离开。”
“没问题!他叫陆良,十八岁。”
你们跟我来,这边会有人找打他的座位。飞船的警卫带着秦磐三人进了飞船,此时距离飞船起飞还有八分钟。
“找到了,他在第三船舱D区151座,在这边。”
秦磐率先进入第三船舱找到了D区,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面的陆良。
“在这里!”大声叫喊的秦磐引得周围人的不满,陆良也看到好奇的看过来,他发现几个人直直的朝着自己走来,不免心中慌乱。在心中呼唤陆坏。
“怎么办!好像有人追来了!要不要跑!”
“淡定一点,我们现在在飞船上,跑能跑到那里去,反而坐实了心虚。”
还没等陆良继续和陆坏沟通,秦磐已经站在他面前,此时时间已经只剩五分钟了。
“我是警察,请你配合,写几个字。”
一旁的张磊递来一个本子,把笔塞进陆良手里,陆良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请写‘我知道晚上,厂里的机器不会关闭’这几个字,现在,立刻。”
陆良不知道秦磐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听着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命令,他握住笔接住本子,打算照着对方说的写下去。
“等等!不能写!”陆坏在心里大喊,他发现了秦磐的企图,也发现自己计划中最大的漏洞,秦磐说的这句话正是他伪造茉莉的信里的一句话,为的就是将杀人的想法推到茉莉身上。这封信本身没有问题,但没想到还是让对方抓住了一点,那就是字迹,如果自己的字迹和信上的一样,这反而称为陆坏他犯罪的铁证。糟糕,怎么把这点忘掉了。
“为什么?”陆良问。秦磐没给他时间考虑,逼迫他写。
“请你合作,否则我们将以拒绝与警方合作为名,将你带走。现在就写。”
“怎么办!陆坏,我写不写,不写被他们带回去就完蛋了。”陆坏紧张的想着,决定赌一赌。
“写,陆良,你就正常的写吧。放心,不会有问题。”
陆良于是按照对方的要求写了刚才说的文字。张磊立刻拿了过去,仔细的辨认起来,严佳俊在一旁略显焦急的看着张磊,而秦磐则死死的盯着陆良,好像看出陆良心中的胆怯。
“头……不是,两个字迹相似度很低,几乎不存在同一个人的可能性。”
“怎么会?”秦磐露出诧异的表情,他有些不甘心的看着陆良,好像马上就要把陆良拘捕,不过理智使他没有这么做。“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们现在就离开飞船。”
秦磐三人在起飞前的一分钟离开了飞船,接着飞船重新关闭全部舱门,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焰随着白色的烟雾燃起,飞船缓缓推动上升,并逐渐加速。巨大的飞船慢慢变成上空一个小小的光点,连这光也慢慢消失在苍茫的天空,最终完全不见。秦磐目视着飞船离开的天空,久久没有移动。他知道,这次是他失败了,陆良再也不会回到这里,自己也不可能抓到他,想到之前的种种,秦磐沮丧到了极点,在一旁严佳俊的安慰和张磊的陪伴下,三人一起离开了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