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伟进很是有点新奇，终于见到了全部的范家人，他还是头次参加这种家族聚会，光是陪聊就费了不少功夫。
吃饭分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当然，菜式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倒不是饭菜不合口味，看得出来，大伯家为了准备这顿饭，没少花费心思。
古语有兄弟阋墙这么一说，范伟进以前是独生子，根本就没有兄弟姐妹，他很不理解，亲兄弟怎么就会打起来，后来见惯了此类新闻，也就习惯了，不外乎利益二字。
这顿饭原本的气氛很好，不过当大伯说出想出钱买打井机的时候，堂屋里顿时就静了几分。
倒是小六和几个小的，还在那吵吵闹闹的，一点都没觉察气氛的变化。
范伟进的记忆里，对自家这个便宜大伯，他一直都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大伯大号范德贵，不过生活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小山村，名字虽然叫得敞亮，想来也贵气不到哪去。
范家人里，大伯算是比较有闯劲的，在八十年代中期，就已经跟着乡里人出外讨生活。
那年月，打工的称呼还没有兴起，相对于在家务农，出外闯荡的人群有一个别称，搞副业的。
此副业不是出外经商，他们其实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农民工。
先出去的那批人，多是些砌匠木匠之类的，大抵都有门手艺，长三角、珠三角、厦岛、琼省等沿海经济开发区，基本上都留下了这批早期农村流动劳动力的身影。
范伟进记忆里，这个比共和国还大两岁的大伯，每年也就过年能见上一回。
也正是从大伯的那里，年幼的他第一次知道了外面的世界，高楼大厦、汽车洋房。
这在见辆拉粮的东风一四零都能跟在车屁股后头跑半天的村里娃眼里，外面的世界无疑是不可想象的。
在村里人的眼里，范德贵是个能人，可范伟进知道，大伯这就是千万普通农民工中的一员，这么些年下来，也就挣了个辛苦钱。
自从大伯说了想掺和打井的事，堂屋里就安静了几分。
范老爷子没吭气，不过脸上到底有点不自然，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不知情的。
幺儿子打井挣了些钱，这在村里不是秘密，不然光凭孙子那点奖金，新房肯定是盖不起来的，可老大突然想掺和进去，这事就有了许多说道。
范德贵看气氛不太对，便对着范建国说道：
“老幺，我年纪不小了，外头的苦我是吃够了，实在不想大军走我的老路，你当叔叔的，这行当我也摸不准，以后只能指望你帮着带带大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范建国心里纵使有别的想法，这当口也不会说什么，事情就这么应了下来。
这顿饭最终是不欢而散，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打井这门生意，市场就那么大，将来的竞争是肯定的，最关键两家还是亲叔侄，这事说出去未免就是个笑话。
回家的路上，晚上一直没吭气地老妈忍不住了。
“他大伯怎么能这样，我们家这刚有点起色，他就想着把大军推进来，还让你先带带，那以后这营生还怎么弄。”
范家的三个丫头都是有眼色的，她们谁也没吱声，只是好奇地听着老妈的抱怨。
范伟进也没开口，他看得明白，不管干哪个行当，竞争肯定是在所难免，即使不是范家自家人进来，也会有张家的或者王家的，这在国内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再世为人，范伟进明白国人的秉性，哪怕一粒纽扣只能挣一分钱，也能让国人做得只能挣原本的十分之一，这倒怨不得别人，关键还是本钱跟技术的制约。
都知道高精尖挣钱，可民营企业总得有积累，万丈高楼平地起，现阶段也只能先在低端产业里厮杀。
话又说回来，对于大伯想横插一脚的想法，范伟进倒是没什么意见。
范伟进不想范爸老妈太辛苦，就打井挣的那点钱，他还真不怎么看在眼里，不过范建国正在兴头上，当儿子的也不好上去拖后腿。
范建国明显有点郁闷，那毕竟是他亲兄弟。
他沉声说道：
“大军毕竟是我侄子，再说，以前老大帮了咱家不少，小六超生罚款那回，大头都是老大垫上的，过了多少年才还清。”
范爸絮絮叨叨说了不少，都是些范芝麻烂谷子，老妈也是明理的，到底没再开口，不过看样子还是有几分郁结。
也难怪，家里刚有点起色，就被自己人扯一下子，搁谁家都不会多高兴。
范伟进笑着劝道：
“妈，你就别生气了，咱家不是马上就买车了吗，大不了以后接活跑远一点，来去也方便，也不耽误多少工夫，你就放心吧。”
说到这茬，老妈也来了精神，问道：
“你们爷俩准备什么时候去买车？”
范伟进一愣，心里不禁哭笑不得，这买车又不是打酱油，哪能说买就买，他对如今的车市还真不了解，怎么也得打听清楚再过去。
再说了，范建国刚考完驾照，父子俩都没证呢，车买了未必能开回来。
想到驾照，他不由问道：
“爸，你驾照什么时候能拿到？”
范建国想了想，说道：
“驾校也没细说，只说年前等通知。”
范伟进琢磨了下，按照后世的经验，考完科目四，最快三四天时间就能拿到手，想来如今也不会慢很多，毕竟这会儿学车的远不如后世那么多。
“要不待会你打个电话问问，看能不能想点办法，把证先拿了。”
所谓办法，肯定是有的，这年头驾校猫腻多，只要交钱，没有办不成的事。
至于无证先把车开回来，范伟进压根就不会去想。
就他遇到的那帮收养路费的，不用想也知道，这样的路卡肯定不会少，就如今这架势，被抓到无证驾驶，不罚个一两千这事了不了。
事情很顺利，驾校直接给了回应，交二百加急的费用，小年前就能拿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