莜莜站在桃花树下思量着,一记杏色艳丽群芳,树下站着一个圆脸大眼的美貌少女,绑着一束落发成梳,样子十分纯真可爱,尤其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定定地看人时,好似世界都在她的眼波中清澈起来。她眉眼娇俏,天然便有一种端庄气质,面容标致,容色俏丽。难得眉间一点胭脂记,更衬得她眼波流转,眉目娇俏,一派美好。转过身去,面前是一身杏黄衣衫,娇俏美丽的少女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肤白如雪,笑颜如花,那双原就顾盼生辉的眼睛倒是仍旧清澈明媚,窈窕娉婷,看着十分悦目。
“这姑娘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来到陡峭的凸涯之上,随风扬起她的衣襟,随风涌动,好若波浪拍滚叠浪循循。莜莜望着远处被梨花与烟雨荷花遮阴的招展院,情不自禁的深思,这姑娘给她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方才与她换洗衣服时,见她心口处一朵金莲印记,胜似她命格不凡,绝非普通人。
待昭菱醒来,迎面而来正是一个生的极为乖巧的女子,那人手中端来茶盏,进门就见昭菱下床,连忙放下茶盏牵扶,念叨着:“姑娘刚生了一场大病,说来你真是幸运,攸关之际,竟然再造生命,可得养着不要乱动。”
昭菱想着与洛卿惟的赴约,向莜莜询问:“我睡了多久?我的三日之约可误了时辰?”
莜莜淡淡的扶着昭菱来到桌前,给她端茶说道:“姑娘熟睡了一个晚上,身体还很脆弱,可得注意休息才好。”
一个晚上,那就说明为时不晚,还有两日,她要为洛卿惟自己过于自负从而伤及无辜的行为后悔。她心中有善念,不忍心强者伤及弱者分毫,她悲天悯人,不忍心看到杀戮血河,不愿参与杀伐战争。
“我无碍,姑娘是何许人也?”昭菱接过茶盏。
“在下莜莜,乃蓬莱仙岛荼焘神君坐下第十弟子,你可以叫我莜莜,或者叫我,师姐。”师姐一说从何说起?昭菱仰望着莜莜,说道:“仙使,师姐一说我实在愧不敢当,我未拜入蓬莱门中,我理当不该这样称呼。”
“无妨,很快就是了。”
“什么意思?”昭菱端着茶,一口未饮。
“还不明白吗,两日后你若是打赢了我师兄,即可入取蓬莱,当荼焘神君第十一弟子,这是多少仙家修士奢求而不得的心愿。”莜莜一脸微笑,因为荼焘神君坐下向来只有一位女弟子,就是楚莜莜,她也是唯一一个打败洛卿惟三成法力的女子,而昭菱若是打败洛卿惟,即可拜入蓬莱麾下,受蓬莱荼焘神君庇护。而莜莜总的有一个师妹交心了,她在此千年有余,向来在膳堂里,安排十五个人的伙食,平日除了练剑念书就是侍弄花草,无趣的很。
昭菱不知情许久,既然约战后山,成了一场入师门修行的比试,误打误撞挑衅了洛卿惟,当今要一决高下了。
“可我并不想拜师,锁在这硕大的蓬莱仙岛。”
莜莜眉头一皱,追问道:“既然不想拜师学艺,那你励志做什么事?”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我来自哪里,不记得我身处何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饮茶,不免有一丝无望。
莜莜安慰昭菱,点播她:“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留下,我师父神通广大,在仙族很有威望,他或许可以帮你找回记忆。”
紧接着,昭菱咳嗽了,莜莜抚着她的背,说:“你怎么了?”
“这茶里为何会有一股血腥味?”昭菱放下茶盏,一阵咳嗽的厉害。
“血腥味?”莜莜为证实昭菱的味觉失措,自己尝了一遍,什么也没有,质疑的说道:“没有啊,这茶水都是我亲手置办,怎么会出错,莫不是师妹你味觉有误?”
昭菱惊慌失措,为何自己如此将近于血,连一盏茶都不例外。
“若真的有血腥味,我定然第一个觉察,我在膳堂做饭这么久了,对食材茶叶都有处理,若是真有,也逃不过我的鼻子,不信你闻闻。”莜莜将茶水递给昭菱,打开杯盖,一阵水气扑来,昭菱凑过鼻子嗅,发现什么味道也没有,于是好奇的说道:“你们做神仙的就是不一样,连人间的茶水都改的如此没有清香。”
“怎么会呢,这可是上好的仙露泡制的茯茶,清香扑鼻,十里外的人都能闻到。”
难道,昭菱没有嗅觉,味觉失措,眼花缭乱,没有嗅觉,可能是睡一觉失灵了,都有的解释。
“姑娘可以帮我在外边摘一朵带花的莲蓬吗?”她想实验一下,莜莜起身就去外边。路过梨花树下,来到莲池,偶遇洛卿惟在池边莲亭里打坐,过去打招呼,说道:“六师兄,好巧啊,你也在这。”
洛卿惟睁眼一看,此前人就是莜莜,他的小师妹,淡淡的一笑置之,说道:“小师妹,你也来这里静养啊!”
莜莜走到莲池边,飞身踩在碧绿的莲叶上,取上一朵带沁香的莲蓬,飞上莲亭,说道:“师兄嘱咐我照顾昭菱师妹,我哪敢怠慢。”
洛卿惟起身静望,问道:“她怎么样了。”
莜莜将莲蓬举起,悄悄的凑到洛卿惟耳边,说道:“这个师妹真有趣,竟然把上好的茯茶喝出血腥味再不敢喝,还闻不出味道来,以后她就由我罩着,你们都不能欺负她。”
洛卿惟心中有数,心中默念:昭菱本就天生缺少嗅觉,倒是不足为奇,天上地下都没人能治好,只是把上好的茶喝出血味,莫不是对过去之事留有阴影?他猛然一震,说道:“那还真是有趣,小师妹能抗上的人当然不一般,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眼瞎耳聋。”
莜莜拿莲蓬指着洛卿惟,说道:“师兄你又开玩笑,我哪有这么肤浅啊。”
“告诉你啊!师兄,你跟昭菱比试的时候下手轻一点,人家毕竟是女孩子,而且身体还没有恢复,这一点她就吃了哑巴亏,你内力深厚,论资历是我们几个人当中上上层的,欺负个姑娘家,说出去,看你颜面何存。”洛卿惟倚靠着柱廊,不耐烦的将两手插入背后,自觉的低下头。
“还有,我一个人着实无趣,师父,
不允许我们出海,也不允许我们上天入地,我在这,蓬莱仙岛足足呆了有千余年,都快郁闷死了,这好不容易师父捡回来一个姑娘,总算有人跟我聊天了,你可不许把他轰走了,不然你以后的饭菜就是寡淡如水,再也不做你最爱的凤仙花糕点了,就吃水去吧,所以呢,你要么就是把她招入门中,要么你早膳午膳晚膳甚至这一辈子就吃水煮萝卜片度日吧!反正后山角不缺的就是白萝卜。”
洛卿惟一听莜莜的混话,而他向来不吃白萝卜,这不是要他的命根吗!“小丫头,你明知道我对白萝卜避讳,你干脆饿死我算了。”洛卿惟气胀了,心里暗暗嘀咕:“丫头,不愧为纤纤师妹的终极绝招,的确是用来对付我的。”他知趣的点点头,说道:“看心情。”
“什么心情!”
“看你把我伺候的好坏程度,你要是待会有一盘香喷喷的凤仙花糕点就最完美了。”他懒洋洋的睡在亭间,施法将一片荷叶变得硕大,罩着他的脸,好生逍遥。
莜莜苦笑一声,咬紧牙关说道:“行,没问题,你吩咐,我照办。”
莜莜飞快的冲走了,把昭菱的莲蓬变会招展院,自己跑去膳堂敲锣打鼓忙活。
招展院,昭菱黯然伤心,为何,为何世道如此不公,嗅觉对于一个人来说何其重要,命运竟然如此戏弄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让我今生今世都不得安宁。
她照着茶水中的影子,露出一丝恨意。突然又回归正常,她心中的恨意悔意和怨怅,她脑中的苟且偷生嗜血好杀的念头,顿时消弥于尘灰。
莜莜萌动的跑来莲亭,端着两层凤仙花糕点移步前来,双手奉上,说道:“六师兄,你的凤仙花糕。”
随即洛卿惟招招手,隐去莲叶,懒散的伸懒腰,说道:“好,拿过来。”
莜莜狠狠的攥紧拳头,忍气吞声的吸了一口气,心想:好啊你,别得寸进尺,小心我下次在里面放白人参,给你好好滋补一下。她假笑道:“好。给你送来。”
随后,洛卿惟百般刁难莜莜,不是说她做到太难看,吃不下,太油腻了,太清淡了,就是太硬了太软了,最后就硬生生说自己饱了,继续变幻莲叶,隐逸在叶下睡觉。而莜莜忙的腰酸背疼腿抽筋,来回跑了十几趟,不知浪费了多少柴火与面食,结果得不偿失,还没有套洛卿惟的话,她跃跃欲试,本打算将洛卿惟踹进水里,随后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喊她。
她扭头一看,这人正是他们的五师兄晟朦,嬉皮笑脸的朝她挥挥手,莜莜走近他,一脸沮丧的望着手中的凤仙花糕,说道:“五师兄,你找六师兄啊!他睡死了,天塌下来都可能不醒。”
晟朦摇摇头,看着她手中的凤仙花糕,问道:“莜莜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让萌宝师兄帮你出气,打扁他打扁他还是打扁他呢?”
晟朦看起来傻傻的,不过他有惊人的力气,能一口气连根拔起一棵千年槐树,所以他是特异功能而进的蓬莱麾下,平日里游手好闲,手捏一把瓜子就是他的作派,整个人傻里傻气的,见人就笑。
“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亭前,就那食饱了睡,睡饱了吃不成器的六师兄,你的好师弟。”莜莜看似无心的在晟朦面前说道,结果把晟朦逼疯了,他一见那睡的正香的洛卿惟,猛然想起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想想他自己也深陷其中,成为帮凶啊。
“他,他不就是那个膳堂抢饭我没赢过的萝卜头,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还睡着了害我拉在裤裆里的青毛怪,那个偷看母猪洗澡贼精的猥琐佬,洛卿惟……”顿时,晟朦慌张起来,想起那些陈年旧事,晟朦就羞愧难当。
莜莜啧啧叹息,晟朦平日里安分老实,没想到与洛卿惟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人风雨同舟,做了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勾当,莜莜就忍不住鄙夷洛卿惟,他愧为典范,乃蓬莱之大逆不道。莜莜惊叹道:“五师兄,看样子你是被绑上贼船的啊。啧啧,洛卿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龌龊的经历,令人发指啊,跟五师兄抢饭没输过,跟五师兄抢如厕,还偷看母猪洗澡,可以啊。”
随后,她想起,蓬莱山乃人杰地灵山清水秀之地,怎么会有母猪?而且,全蓬莱上下,除了刚来的昭菱,就只有莜莜一个女的。
她火冒三丈,装作镇定自若的将凤仙花糕在晟朦摆弄,问:“五师兄,你方才说的母猪,它是何许物也?”
晟朦垂涎三尺,不顾任何的拿了一块凤仙花糕,凑到莜莜耳根子说道:“就是清秋院的那只长的张牙舞爪的那只,而且身材还特别差。”
清秋院,莜莜的居所,唯一一间女子住的房间,莜莜哼哼假笑,紧接着拽住晟朦的耳朵,叫骂:“没想到你们两个竟是如此龌龊,我不收拾你们,你们就是无法无天了。说,是不是你们一起造的贼船,还有哪个觊觎我身材的猪狗在你们贼船上?”
晟朦被莜莜猛烈的捏住耳朵,直至红晕出现,晟朦一直哇哇大叫,说道:“不是这样的,师妹,你听我说,都是那个不要脸的师弟干的坏事,他说我要是不告诉了你,他以后就不跟我抢饭吃。”
莜莜更为生气,咬牙切齿的喊道:“好你个五师兄,就这样,你出卖了我,膳食都是我准备的,你就不怕我不给你准备?”
“该死的六师兄,你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非把你像切肉馅一样一刀刀砍死。”
莜莜狠狠的丢下晟朦,念叨:“不是喜欢吃凤仙花糕嘛,那我就喂给你吃。”她一腔愤然让她无比狂躁,奔向洛卿惟身边,见他睡得正香,磨着牙齿说道:“小猪猪,别跑呀。”抱着硕大的莲叶,一时兴起的色心。
莜莜雷霆震怒,淡淡的一笑,拿起两块糕点就塞进洛卿惟的嘴里,待洛卿惟起身站起,吐掉嘴里的糕点,莜莜狠下心,嘴里喊着:“洛卿惟,我要杀了你。”洛卿惟被一拳打在眼睛上,直接被抛出亭外,掉进水里,吓走了水里游鱼。
莜莜觉得还是不够撒气,将糕点丢给晟朦,手中捏了个法决,祭出雷霆双剑,硬是冲下去,踩在叶面上,滑起一阵浪花,飞身就朝洛卿惟刺去。
晟朦在亭子里偷吃,还挥挥手向莜莜喊加油,洛卿惟刚惊醒,呛了一口水,却见莜莜置身前来,指剑相向,洛卿惟无奈的问:“我的好师妹,我又哪里招你惹你了?干嘛非对我这么无情啊?”
“你自己干的龌龊事,你自己还不知道。下贱。”莜莜一边将剑冲向洛卿惟,洛卿惟飞身一跃而起,落在另一边的莲叶上。莜莜火冒三丈,好像要把天上的云点燃了。
“我做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今天睡了一觉,吃了你几个凤仙花糕,这凤仙花糕还是你双手奉上来的呢。”洛卿惟极力辩解。
“你还好意思跟我提,凤仙花糕,洛卿惟,真是不知羞耻。”莜莜猛烈的一剑冲去,与洛卿惟在水面上干架。
洛卿惟左闪右闪,又掉进了水里。委屈的拍打水面,说道:“我的好师妹,你让我做的事,我做便是了,为何要刀兵相向?”
莜莜咬咬嘴唇,长吸一口气,实在不愿意把那些前尘往事抖出来,弄得自己没面子。说道:“我不想听你解释。晟朦师兄已经把全部的事实告诉了我,还有你跟它抢饭吃的事儿,一并抖了出来,还有你半夜偷偷摸摸做梁上君子,实在有辱师门,我这就替师父清理门户。”莜莜就冲向洛卿惟,把他在此逼上绝路。
晟朦朝洛卿惟挥挥手,洛卿惟这才大彻大悟,慌慌张张的解释:“师妹,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根本没有偷窥你。”
“狡辩,晟朦师兄向来诚实可靠,怎么会说谎,你狡辩也得合情合理。”
洛卿惟啧的一声,祭出溯洄戟,与莜莜正面对击,说道:“晟朦师兄是不会说谎,可我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鬼才知道,你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
洛卿惟最后挟持了莜莜,才让莜莜冷静下来,莜莜傲然不屈,说道:“士可杀不可辱,别罗嗦,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洛卿惟淡淡的一笑,幻去溯洄戟,悠哉悠哉的解释说道:“你以为我真的稀罕,那日我闲来无趣,想着千年前在银杏树下埋的月露酒差不多已经飘香十里,只可惜没人陪我共饮,想着你,每日为我们做膳食,本想着拿来犒劳你,不曾想你正在沐浴更衣,随后,我羞愧难当的离开。真没有瞧见不该看的东西。”
洛卿惟放下莜莜,自己翻了个筋斗上岸,莜莜还懵懵的自责自己过于冲动。
洛卿惟抢过晟朦的凤仙花糕,只剩下一块了,洛卿惟朝晟朦大喊:“不会吧,五师兄,你跟我这个晚辈抢吃的,传出去丢不丢人?”
“师弟,你每次都仗着你比我入门晚,就要我让着你,刚才明明是你不要的,现在反悔,晚了。”晟朦硬生生将随后一块也放进嘴里,洛卿惟指着晟朦,说道:“有脾气了,五师兄。”
哼,晟朦扭头就走,还将盘子丢给了洛卿惟,说道:“师弟,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随后晟朦摸着肚子扬长而去。
莜莜跳下亭子,严肃的问洛卿惟,说道:“陆师兄,你看你要的凤仙花糕我给你做了,你要的人情,我也给了,可以放昭菱一码,给她留个后门吗!”
“为什么?”洛卿惟转头张手无辜,却被莜莜一个凶煞的眼神逼回去,说道:“没问题。”
莜莜甩了甩袖子,哼的一声就撞他而去,傲气的离开。洛卿惟在后边大叫:“师妹,是你把我推下水的,衣服得给我洗了吧!”
“你自己看着办。”莜莜朝他挥挥手,走回昭菱的房间。
洛卿惟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全是鱼腥味,虽然混着莲花的清香,不过,全身湿透,狼狈不堪,气急败坏的回了七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