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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羌吾少年(五)

大概是这男子长得过于秀丽,南宫第一次与男子咫尺相隔,看清他的五官后,脸上的惨白还是火辣辣得烧起来。也许是这人类男子的热气迎面扑来,她才有了丝丝温热,心中毫无波澜的她在两人之间抵了一卷书,眼正得如寒冰说道:“再离我如此近窥探我的面容,小心我将你轰出去。”

无涯一脸不正经,眼神瞟开,嘴角却依然带着笑意说:“姐姐生得这般貌美,沉鱼落雁倾国倾城,不知心中可有如意郎君相配?”他也心想着是何等绝色才能配得上这像书画中走出的女子。

她微微抬眸,依依将书卷搁在身侧,此时她的心里哪有什么情爱可说,无疑是一心顾冷日夜与烛光相伴。

秋意渐浓,百残落尽,如女子年岁逝去,一年不如一年新丽。

“心中无尘,自无情爱依拌,浮生何其漫长,良配此事可有可无。”

那便是没有喽,如此冰清玉洁的仙人落入人间,不食烟火,一尘不染,好似明玉落入清池,煌煌可见。

无涯为他添置茶水,认真奉上茶礼,摸一摸茶壶的水还适宜后温壶,随后倒入水槽,在边上小心翼翼打开茶荷夹了一些茶,凑到鼻尖一闻,才知这些他都从未喝过的茶叶,更觉新奇,投茶后洗茶,都是那么耐心,南宫心中不解:“在他跳脱的性子的外竟还有如此安静一面。”

注入热水,茶叶舒展开后,茶杯的茶变成淡绿色,他毅然倒入水槽,然后再往杯里倒入热水,出汤倒入公道杯,两盏茶一先一后丝毫不矛盾,他将一小杯端给南宫,南宫小心翼翼品茗后,嘴中倒没有比平时喝得有些苦涩,茶喝了三口,胃口极佳,她竟不知他比自己更懂茶艺,倒是可以请教一番。

“我见你脸上没有半点生气,姐姐可是患了顽疾?可曾请明医诊治?”他半跪在南宫身侧,灵动的眼睛半点不拘束看着她的脸。

南宫想掩饰自己的虚弱,轻轻触脸确实冰冷得很,毫不在意得说:“打小的顽疾,请过几次郎中,大抵是治标不治本。”

无涯毫不避讳得抓着南宫的手,顿时一阵寒意冲进他的五脏六腑,吓得五官不正,说:“手凉得出奇,许是这病闹得。”

可是他没有松手,两只手摸过记下后,无邪的笑意又充斥他的脸,南宫却习以为常,松开他的手说:“已经习惯了。”

无涯转身去烧水的炉子下,添置了一些柴火,无涯转头跟她说:“这屋里尤为清冷,若非有这一堆柴火在,我还以为是什么冷宫呢,姐姐可别疼惜这些碳火,自己身体若暖了,这碳火也烧的值了,若再冷的闹心,那可了得?这三盏烫水暖茶入肠也可逼出一些凉气,让你啊有些生气。如此艳冠群芳的仙女姐姐若如此弱不禁风,光是出门就得花好些气力,与那些女子攀比时,岂不是输在家门口了?”

他说得倒并非不是这个理,寻她开心罢,南宫从未有人如此开过她的玩笑,莞尔一笑,嗤嗤说道:“你这人好生嘴贫,硬是黑的有理说成白的,光光长了张油腔滑调的嘴讨人开心。”

“不过姐姐,你这般也像个美人,像个冰美人。”若心是热的,即便没有生气,也还是个真情至性的美人,若心是冷的,即便是个美人,也只是个冰心美人呐。

她不语,又想起一些凄凉事堵住思绪。

想来此时已过酉时,他该去赴约了,想想身边美人在侧,美景如画,他可真不想离去,奈何他相会之人乃急性子,若是迟到半分怕也要吃醋几天,来家里逼迫他婚娶,是个难缠的人。

布雨符早已失效,他仰望天空,又是一个大雨洗礼过的晴空,可以在窗外看见霓虹一角赤红。

空山新雨后,远山黛影,飞来几只鸿鹄略过隐入云间,那大概是仙界下凡的仙鹤吧,传递着人间与天上的讯息。

“姐姐,若无良配,不如让我照看你,眼下四处无人照料,我可担心你卧床难起,若有我照料,常与你说笑,不出几日,脸上血色也可显现。”

战而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说:“我虽不懂医术,却常往药铺走,也算得上半个郎中,你身子纤弱如丝,怕是夜间掀了被子着了凉气,长此以往,才得了这伤寒症,不急,等我通读几晚医学杂理,以我这聪明才智,不出三日,也可段出这急症来源,为你药到病除的。”

她可是从来不惧寒气的,即便现在寒气已入骨髓,也不会得什么寒症,神仙是不会生病的,这一病大抵就不知根不知底了,他一届凡人,到底无法与仙医圣人相提并论,他们都束手无策之事,他又能如何根治?无异于杯水车薪。

她倒不着急应着,大概好景不长,碎玉投珠之时,她早已身归天地化为尘灰,即便寥寥半生几千年有余,到底活的问心有愧。韶华易逝,红颜枯骨,美人不曾动芳心,身先憔悴心已荒芜。

无涯拜别南宫后,原路折回羌吾镇。

镇西有荷塘名唤采莲池,有横堤阻隔无梓水灌入,因其堤上多杨柳,倒映池中,故而唤为杨柳堤。残荷败柳,略显秋色寒凉,霜露无声,唯有鸿雁阵阵翩飞响起几声哀鸣。

无涯不知从何处捣鼓来的玩意名八方锁,据说只有智者才能打开探视其中奥义,无涯拿它来博取邻家小妹的青睐,想来少不了几顿好打。

他回来甚早,想必那女子还未动身来,他坐在堤上的长廊里倒头昏睡了一觉。

枫子林。

湖水长波荡开,涟漪泛起,荷叶惨败耷拉着脑袋东倒西歪,浮萍皆开出一条道,一看为何物?竟是一条竹筏,其上有一位男子衣袂飘飘恰似仙人,一只仙鹤临风展翅,在他头上盘旋,降落在小亭边嗷叫几声,声音震彻云霄。

男子停泊于岸边,顺着阆回步入小亭,他一身贵气,过处皆云雾缭绕,眉眼如画,星为目月为眼水为长发青山为衣,青衣上绣着青枫,背后带着长琴。他面容极好,眼眉下还有一颗黑痣,束着高头,长发直达腰间,颇有袅袅生姿之态。

他一做如亭中,摊开袖子道:“山水唯美,如画生色,有如此雅兴之人,想必有寄情山水之意。天地无极,她选了这一番绿洲,前有妖族动乱后有人心惶惶,却不是个无暇选择。”

他看了眼仙鹤道:“这一路又是山路难行又是九曲水路的,传个旨意都这么难。”

说完他休息够了也便步入竹林中,瞬闪便是百步,转眼便瞧见这座简朴的竹屋。

南宫原先披着衣物在桌边休憩,不过几时安静,外来便一阵仙气压来,她硬是走到窗前向外望,一阵鹤鸣啼叫,青山百里外都能听见,她才披着外套出门瞧瞧。

开门后,一阵寒凉由里外散,虽说如今金秋九月寒意不减,却没有冬日的凌冽,而这寒凉,却冷的能让凡人打寒颤。

她如蹙的眼眉画着淡淡的眼黛,让她多了几分病态风流,与眼前这位不速之客四目相望后,她轻轻步下台阶,娇喘微微问:“我乃一届草野闺人,不知你为天上人百万其谁,还劳烦报上姓名。”

他双手以礼相待说:“我乃蓬莱仙君座下大弟子谪仙,你可是我那未入门的师妹南宫皓月?”

既是蓬莱弟子,她大抵猜到他的来意,温温弱弱道:“那日诸事劳心,曾失约于蓬莱,也不曾向仙君问罪,不知仙君可有怪罪?”

谪仙谦谦君子,温婉一笑,说:“师父早预料到那日结局,事后白前辈已负荆请罪前来,师父也只是职责了几句,并没有动怒。”

南宫道:“她既去了也便不会有余患,那便好,仙君若是为了我一届小妖动怒,恰是失了大度。”

谪仙瞧见她,竟憔悴得只剩凡人之气,问:“姑娘这是怎了,我瞧着你这妖气怎么没了?”

“生存之道便是这样,为世人不忍,我若只是一届凡夫俗子也罢,还能有生存余力,偏偏我是一届妖精,无依无靠的,所以,也便活成了这个半人半妖的样子。”

谪仙反提她说话说:“鄙人略懂医术,不妨为姑娘诊脉看病?”

南宫行以人间女子的常礼道:“仙君繁忙,我怎好劳烦你呢?我虽知仙君医术高明,但若是被人知道你替一只妖诊治,怕坏了你的名声,还是不用了。”

“无妨,医者仁心,我可没有这么多妖仙区分。”

两人进了屋子,谪仙拿着一块丝巾搭在南宫的腕上,便抽了一口真气贯通南宫的身体,真气返还而来,硬是在几处遭了阻拦,这真气到了心脉,一股强势的仙力极力阻挠真气进入,到了喉呛,硬是一汪清海沸腾。这便让他测到了吾息草的药力。

他收了帕子,皱眉撅唇道:“听闻羌吾山上有一种毒草名吾息,万年难遇,凡人只要误食,即刻心脉逆流猝死,妖和仙误食,可隐藏仙气妖气,但吾息乃极寒之物,食之寒气侵入骨髓,常年不得离开水汽丰沛之地,否则寒气由骨髓而发,即刻暴毙。想必你便是食用了这种草,才会如此吧。”

南宫不语,手缩回了披风下,谪仙又道:“你可知这寒气硬是如来佛祖在此也解不了,你这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

“本就蜉蝣朝生暮死,也便不在乎因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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