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在楼道口,我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她说:“灵耳,今天下雨了,你们一整天都在摆地摊吗?“
“没有,上午下雨就回家了,下午我一个人又去摆了一会儿,不过现在我已经快到家了。“
“嗯,那你进屋后看看你爸在不在家,他今天说从工地回来,青岛那边的事做完了,他们要去烟台。我刚打了他的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你回去看看他到家了没有。“
“哦。“
我刚说完,妈妈就挂断了电话,他似乎一直很忙,忙得没有时间和我多说一句话。
我自嘲地笑了笑,将手机塞回袋,进了电梯。
我掏出钥匙打开门,简单装修过的两室一厅的屋子里只有爸爸的行李随便地放在客厅里,爸爸却不在家。
“爸爸..“我喊了几句,没听到任何回应。
确定他不在家后,我帮他把行李收了起来,然后走进卧室拿衣服准备去洗澡。郤忽然发现,我藏在衣柜最上面的铁盒子被人打开了丢在地上,里面除了几个硬币,什麼都没有了。
我握著衣服的手不禁加大了力道,有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我全身都在颤抖。
我拿出手机快速地拨通了妈妈的电话,里面传来她和别人聊天的声音,我忍著涌上来秩酸涩,哽咽地说道:“妈,我屋里的存折不见了,爸爸的行李在家,人不在,他的外套丢在我屋我地上,可能是他拿了我的钱,然后又去赌了。“
“这个浑蛋,死心不改!“妈妈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等我回家再说,你知道你爸这个德性,以后要把钱收紧些!“电话又一次被挂断,我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胸腔的气还憋着,望着地上的空盒子,我觉得一切都变得那么难以理解。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如此让人生厌?
一出生,我就被亲生父母抛弃,来到一个新的家庭。我以为得到了重生,周围所有的人都告诉我,灵耳,你爸妈有多么爱你、疼你。可这就是我感受到的爱——
之前我被冤枉偷了钱,同学和老师不相信我,就连我的父母也不相信我,妈妈赔了钱,回去哭着打我,骂我不学好。我感觉很疼,不光是被打,最让我心疼的是她竟然不相信我。
为了还房贷,爸爸妈妈常年在外赚钱,几乎都不管我。小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待在家,我很害怕。因为太害怕,所以每次放学回家都会去找林嘉瑞。乐柠姨妈去外地了,我只能去找林嘉瑞,可后来就连林嘉瑞也去上大学了,我不能再天天缠着他了,所以只能慢慢地学会适应这种可怕的孤独。爸爸原本挺好的,勤劳肯干,可是好景不长,他被人带坏,学会了赌博。他还向我们以前的邻居借了很多钱,现在还不起钱,平日里都不敢回家。还好,邻居郝大叔讲点过去的情分,没有让人来向我和妈妈要债。
我以为这些生活都会慢慢过去,我以为只要我争气,学会自立,学会赚钱,最起码,我想要的生活还是可以得到的。我可以自己供自己上学,不管是中学,还是大学,我都可以。可是这空掉的铁盒子告诉我,我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赵灵耳,其实根本没人在乎你的感受。
我迫切地想要找个宣泄口来发泄我内心郩积的苦闷,可是不知道要找谁。存折被偷了,想扛指望爸爸把钱还给我简直是天方夜谭,明天的学费又是让人头痛的东西。开口问妈妈要吗?可是她前阵子发的工资刚刚还了房贷,家里这几年也没什麼存款。虽然学费只有五百多块,不是很多,可我担心我妈拿不出来她平时忙于工作,加上这两年她知道我每个学期会自己准备学费,她已经习惯了我不伸手问她要钱。所以我想她把挣的钱都花在还债上了,没有帮我准备学费。可是没办法,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也只能伸手问她要钱了。
我知道,如果我开口,她一定会将所有的事都揽过去,正如其他人所说的,我自己偶尔也能感受得到,她是爱我的。对於爸妈爱不爱我这个问题,我一直都知道,答案是爱。别人说的没错,他们的确很疼我,只是疼并不代表能给我所要的安全感。有人说,爸妈赚钱不就是为了养活你吗?可是,或许我要的不是他们拼命赚钱养活我,或许我宁愿自己去赚钱,只希望他们能多陪我。只希望有一天,他们能闲下来问我,灵耳,你在想什麼?不论是随意地发问,还是好奇,或是开玩笑,哪怕是质问,我都可以接受。只要这麼一句“灵耳,你在想什麼呢“,就这麼一句话,都会让我觉得,在这个家里我没有被忽视。其实如果能听到这样的询问,我想我现在也不会这样感伤了吧。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像机械人一样动作机械地淘米洗菜,准备做晚饭。准备好几个简单清淡的小菜后,我盛了一碗饭,默默地吃完,默默地把剩下的饭菜收好,默默地洗碗,然后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给自己打气。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负能量都走吧!手机铃声向起的时候,我正坐在卧室里看书,掏出手机一看,上面闪动著林嘉瑞的名字。
我这才想起来,自从那天在他的订婚仪式上,我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那个确切地说我该叫李叔叔的人,和我的人生从未有过真正交集的人,其实我也该开始学著不再依赖他了。我将电话挂断,然后继续看书,然而铃声很快又向起来了,不耐烦地重复著。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我深吸了一口气,接通电话,别扭地喊了句“林叔叔“。本以为会听到林嘉瑞惊讶而又充满戏谑的声音,以为他会笑著问我:“赵灵耳,你可从来没叫过我叔叔啊呀“是啊,以后都会这麼叫了。可是并没有。电话那头说话的是个女人,她说:“灵耳,我是季老师,今天我和你林叔叔回家了,我们做了很多好吃的,你过来一起吃吧!“季老师便是季杭,是和林嘉瑞订婚的女人,他们是大学同学。季杭现在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专门教新开的瑜伽课。听说她是个私生女,学生时代挺会玩的,不知道林嘉瑞怎麼和她走在一起了。在我的记忆中,和林嘉瑞走得最近的女生,除了一开始他追了很久的安小朵,便是我的小姨简乐柠。我曾以为自己是第三个和仔最亲密的女生,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在林嘉瑞的眼里,我只是那个哭著离家出走凡小女孩而已。
我们差了整整十年,这十年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这十年里,因为我和林嘉瑞的家在同一个区,我感到孤单的时候,便会去林嘉瑞家。以前他上中学,我上小学,即使不能天天见面,一周也能见上几次。我如果去乐柠姨妈家玩,他大都会在他爷爷店铺待著。后来乐柠姨妈跟著柒轩走了,原来的棚户区也没了,我们便不再回去了,不过依然经常待在一起。待的时间越长,他越是把我当成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有时候我觉得,自从乐柠姨妈他们一一离开后,林嘉瑞或许和我一样感到寂寞。
我去林嘉瑞家蹭饭已经成了习惯,就连林嘉瑞的父母都和邻居开玩笑,说我是他们养的小女儿。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可以是亲人,也可以是朋友,却唯独不能是恋人。喜欢他,是我藏在心里我秘密。“不好意思,我已经吃完了。“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还守在电话边的季杭说道。
季杭尴尬地笑了笑,问道:“那你要过来玩吗?我们这里很热闹。“
“不用了,我还有事。““那好吧,灵耳,那我挂了,我们学校见。“
“嗯。“就这样吧,就这样开始遗忘吧!我握著手机对自己说。曾经压抑在心底的仰慕和依恋,就这样慢慢地学会忘记吧!
躺在床上,我忽然想起上学时带饭的保温桶坏了,要重新买一个,要不明天就带不了饭了。
于是,我从下午摆地摊赚的那些钱里拿出了一些,然后出了门,匆匆跑去小区的超市。一路上没有耽搁,我买完东西就回家了,到了家门口,发型我家的们竟然开着,屋内一片狼藉。爸妈不知道何时都回来了,爸爸抱着他的行李站在门边,妈妈指着他的鼻子骂着。“赵东翔,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扇门,就别回来了!我十八岁就跟了你,好不容易熬出头了“竟然这么不争气去赌博。你偷孩子的钱去赌,你说你还要不要脸了!反正你赚回来的钱都丢在牌场上了,这日子也没发过了,我们离婚!”“慕华,你别生气,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再也不赌了,我如果再赌,我就剁了自己的手。你先别哭,别激动,我走了,我今晚就去烟台做事,保证好好赚钱!”爸爸哀求道,连连往门外后退,一不小心撞在了我身上。爸爸理科伸出手扶住我,将我拉到他面前,阻挡我妈,而他自己退到了门外。
他说:“灵耳,爸爸这次真对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了。爸爸先走了,你好好劝劝你妈。”说完他就走了。
每次他都说最后一次,再也不会了,但每次他手痒了还是会去赌。这就像吸毒成瘾一般,难以戒掉。妈妈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瘫坐在地上,捶着胸口哭着,嘴里喊着爸爸的名字,咒骂着不断。她说:“赵东翔,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就不能争点儿气?”她说:“赵东翔,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呢?你知道我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我一个人有多辛苦吗?”她说:“……”“妈,别哭了,爸爸已经走了,他都说他以后不会再赌了。”我蹲下去扶着妈妈,劝慰道。妈妈冷笑了一声,满脸泪痕地看着我,说道:“只有你才相信你爸的鬼话,他要是不赌,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妈,其实我没有相信爸爸的话,我只是想安慰一下你而已。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我妈和我爸因为赌钱的事发生争吵了,骂完吵完地也就那样,生活还是要照样过。餐桌上,原本我做好的饭菜被摔了一地,碗盘全碎了,而妈妈却熟视无睹地回了房间,留下我一个人默默地收拾那满地的残骸。吵架为什么非要摔东西呢?摔坏的碗要重买难道就不需要钱吗?
我收拾完一地的残骸,然后又重新做了几道菜,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儿东西会好点儿吧?我做好饭后去喊妈妈吃饭,她说没胃口不想吃。劝说无果后,我只好将饭菜都放进冰箱。看着紧闭的房门,我叹了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房后,我将货箱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开始数钱记账。
妈妈敲门的时候,我刚记账完,将那些零散的钱和叶澜的钱包全部放进了书包里。
”灵耳,我听董珊妈妈说,你们这几天要交学费。你存折被你爸爸拿走了,身上没钱了吧?
我这个月工资下周四才发,你周一跟老师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拖两天。“妈妈推开门走进来,声音嘶哑地对我说道。此时,因为刚哭过,她的眼睛还是红的。本来这次情况特殊,我是想着问妈妈要钱交学费的,可是想着听妈妈这么说,我反而开不了口了。我没想到妈妈会主动询问我学费的事,这说明她其实挺关心我。我仔细算过了,何爽和董珊的钱是要还的,而我手上的钱不够,周一肯定交不了学费也还不了钱。
虽然妈妈说发了工资再给我,但是一想起我们的房贷和爸爸欠的债,我就不忍心了。
我的手还在书包里,指尖碰到了叶澜给我的钱包,忽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我先借用一下叶澜的钱,他会怪我吗?想起叶澜,我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他那张单纯的脸,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叶澜应该不会怪我,因为他和其他人不同。
我心里暗暗想着,抬起头看向妈妈,想让她宽心,便微笑着说道:“妈,学费我已经筹好了,是存折之外的钱,您别担心。您还没吃晚饭呢,快去吃吧!”“嗯,既然你筹好了,那我就放心了。灵耳,妈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希望你爸爸以后争点儿气,让你少受点儿苦。”
妈妈擦着眼泪,吸着鼻子离开了房间。
我望着她瘦弱的背影,鼻尖微微有些酸楚,其实妈妈也挺不容易的。
搁在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没仔细看是谁打来的就接起了电话。
林嘉瑞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有片刻的怔松。
“灵耳,今天怎么没来我们家吃饭?你季老师都喊你了,为什么不来呢?晚饭吃了吗?我们等会儿准备去吃消夜你来么/?
我沉默着,一时没有回答。突然发现,除了我自己,所有人都没看出我因为林嘉瑞订婚的事情郁郁寡欢,甚至连林嘉瑞都没有发现。他难道没注意到,自从他订婚后,我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找过他了吗?
他大学毕业后,在一家健身馆做健身教练,不再像念书的时候在学校寄宿,现在回天天按时下班回家。以前,我放学后总喜欢去他家蹭晚饭,一直到季杭出现,我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他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我的突然疏离,对他们来说不值得一提吗?
胸口有股闷气,我甚至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直接把电话挂断,关了机,然后将手机扔在了一旁。
我只想让林嘉瑞知道,我很不开心。
04
冬天不过去,第二节课后那讨厌的跑步也不会结束。我有点儿怀念以前做课间操的时光,虽然也是规定必须要出操,但是站在队伍里,你偶尔偷懒不想使力,随便做做也不会怎么样。然而跑步不同,你再怎么偷懒,也得从起跑点跟着大部队绕着塑胶跑道跑三圈。
跑完后从操场回教室,我混在人群中,被堵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拼命地喘气。空气从嘴里一呼出,就变成了雾状。
我习惯性地找到支撑物,两条胳膊倚在栏杆上,白色的瓷砖上有一片水汽,瞬间就将袖子沾湿了。我有些懊恼地抬起手臂,看着被浸湿了一大片的衣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插回口袋里。指尖触到手机冰冷的外壳,我心里的那股挫败感更加强烈了。
手机从早上开机后,直到现在,一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未读短信。
看吧,赵灵耳,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被人挤了好几下,我的喉咙呛了口气,突然拼命地咳了起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咳出了眼泪。我正要去擦,就听到人群里有人喊:“赵灵耳,班主任让你去趟办公室。”
也不知道是谁喊的,我回头就看到何爽站在他们十七班的教室门口,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朝教室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很快我抖了抖湿漉漉的衣袖,漠然地从人群里挤出来,跟了上去。
我就知道,何爽是个爱折腾的家伙。
“赵灵耳,十七班的何爽说你欠了她的钱,是不是真的?”
进门后,我们班的班主任端着水杯靠在办公椅边上,抿了一口茶,挑起眉毛问我。
何爽和他们班的班主任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看了何爽一眼,挑衅地勾起嘴角,从容地说道:“没有,我没有拿过她的钱。”
我不是不想还何爽的钱,相反,我已经把还她的那几十块钱准备好了。但是在她没有给我道歉之前,我不想这么轻易就还给她。
别以为告到老师这里,我就会被吓到,何爽要是自己有本事,哪用得着老师帮忙。
“你胡说!张老师,赵灵耳真的拿了我的钱不肯还。她和董珊摆地摊,我曾给过她五百块钱,想和她们合伙。后来看她们出了状况,我就不想继续合伙了,于是问她们要钱。赵灵耳却说,我从她们那里拿走了两百块的分成,让我把分成还给她们。于是,我就只让她们还我三百块,可是她还欠我八十九块呢!”何爽指着我的鼻子朝老师控诉道。
张老师放下茶杯,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开口说道:“赵灵耳,老师觉得你平时挺安静的,成绩也算不错。老师不想为难你,如果你真的拿了何爽的钱,就还给她好了。只是八十几块而已,问你父母要就好了,这种事拿出来说也不好。”
“老师,不是我不想还,是我真的没拿。”我再次否认道。
何爽的脸都气红了,她跺着脚炸毛似的大叫起来:“赵灵耳,你说谎,你明明拿了我的钱!”“好吧,你硬说我拿了你的钱,那谁看到了?”我无奈地问道,转过头看向望着我们的那些老师,“老师,不是我不想还,而是我真的没拿。何爽如果真的觉得我拿了,我还给她就好了,不用问我爸妈要,我自己赚了零花钱。可是我没有拿,她非要这么说,我贴了钱也不舒服。”
我故作无辜地说完,何爽气得想冲上来打我,如果不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及时抓住她,估计我就被打到了。
“好吧,赵灵耳,老师姑且相信你一次。何爽,既然赵灵耳说没拿你的钱,可是你又咬定说她拿了你的钱不还,那么老师问你,有谁看到你给赵起来灵耳钱了吗?”张老师侧过头问何爽。
何爽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忽而又点头大叫起来:“有,和她一起摆摊的董珊当时在场,董珊是十九班的。不过她们是好朋友,她肯定会帮赵灵耳的。”
“何爽,你别乱说话,我被老师叫过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说这件事,我哪有时间跟董珊通气?老师如果不信我的话,现在把董珊叫来,在外面单独问她,不要让我们见面,看她怎么说好了。”
似乎觉得我的提议可行,何爽他们班的班主任当即就走出了办公室,朝十九班的方向走去,八成是去找董珊问话了。
把这件事突然告到老师这里的何爽,我来这里的确感到有些意外。估计何爽也认为我和董珊来不及通气,所以任由她的老师去找董珊了。
此刻她看我的眼神似乎很得意,她好像笃定董珊会被老师吓到,把整件事说出来。
董珊的确是老实人,但是老实人不等于没脑子。老师找董珊问话,董珊肯定会知道事由蹊跷。
我跟董珊认识不过两年,虽然时间不常,但她真的是我难得的朋友。在没有认识董珊前,我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
我和董珊认识,还是以为我妈妈和她妈妈在同一家宾馆当服务生。有一次,我在妈妈工作的宾馆那里玩的董珊,然后才熟稔起来。董珊知道我双休日出来摆摊的事,很感兴趣。她也一直觉得双休日无聊,想找点儿事做,于是在妈妈的撺掇下,我和董珊合作了。
缘分真是很奇妙的东西,我和董珊相处的日子里,有过争吵,有过不愉快,但是大都在最初的磨合期,之后两人的观念越来越相近,性格也很合,相处得很好。
虽然我们不在一个班,平时也不常见面,但这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和默契。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董珊会出卖我,因为既然老师去找她问话,显然说明何爽把事情抖到老师那里去了,她回答问题的时候肯定会特别小心斟酌的。
果然,一会儿和爽的班主任就回来了,她拍了拍何爽的肩膀,说道:“我们走吧,该去上课了。”听到这话,我心里就有数了,董珊干得漂亮。
何爽自然是不愿意走的,她抓着老师的手问董珊都说了些什么。
她的班主任叹了一口气,说道:“何爽,老师觉得你可能记错了。董珊说她不知道这件事,我看她说话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你回去再好好想想,看是不是把钱借给别人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大家都回去上课,别耽误学习了。”
“老师,这不是算不算了的问题,如果我真的拿了,我自然会给何爽,可是我真的没拿,就没有‘算不算了’这回事。”她的班主任刚说完,我就插嘴道。
何爽的班主任沉默了,何爽又叫嚣起来:“董珊在撒谎,老师,你们相信我啊!赵灵耳和董珊真的在撒谎。”
“好了,何爽!你来说这件事之前,董珊和赵灵耳都不知情,哪有时间串通?董珊的性格我也清楚,挺老实的孩子,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这次说话的竟然是坐在隔壁桌的董珊他们班的数学老师。
何爽当即没话说了,只是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我。
我大方地看着她,一副坦荡荡的样子。
我不是小时候的赵灵耳,如果要比装傻,现在谁也比不上我。早说过了。她不道歉,我是不会给她钱的。
不管是几十块,还是几块或几百块,我在乎的并不是这些钱,而是我的自尊。
不过这次撒谎,我只是想让何爽明白,我不是好欺负的,至于那些钱,我还是会还给她的。
贪了她的钱,那才真的是没有自尊。从办公室出来,我在门口碰到了上完体育课回来的季杭。季杭是隔壁办公室的,我一直知道,好几次看到她早上拎着包往里面走,有几次还是林嘉瑞送她来的。
我不是故意想看到她的,当初是因为看林嘉瑞时恰好看到了她。
之前学校里就有很多人说季老师有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我一直不愿意相信,哪怕亲眼看到他们在楼梯口难舍难分都不相信。直到那天,林嘉瑞订婚,请了我们一家人参加宴会,我才从自欺欺人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不得不相信。
季杭显然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段时间,应该听到了我们的争吵,说不定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仿佛看出了我撒谎似的。
“灵耳。”
季杭小声地喊我的时候,我已经避开她,想逃避恶魔般飞快地跑向了自己的教室,假装没看见她,没听见她喊我。
我不喜欢季杭,从看到她和林嘉瑞在一起时就不喜欢了。
中午,我去董珊班上找她一起吃午饭。
平日里我们不常一起吃饭,因为我经常带饭去学校,很少出去吃。但是今天不一样,我早上睡过头了,没时间给自己准备午饭。我起床的时候,妈妈和往常一样早已去上班了,她更加没有时间帮我准备这些了。
不过,幸好我身上还有些钱,是昨天摆地摊赚的,还有叶澜的钱包也在我身上。
没等我走到董珊他们班的教室,她已经从门口走了出来,直往我们班跑,我们俩正好在路上撞见。
“灵耳!灵耳!”董珊惊叫道,脸上挂着激动的表情。
一看到我,她就冲过来拽住我的衣袖,急着想要跟我说话。忽然,她又想起了什么,看了十七班的教室一眼,吐了吐舌头,拉着我直往楼下跑。
我们离开的时候,何爽正从他们班的教室出来,面色阴沉地看着我们。
一离开何爽的视线,董珊就忍不住用手指戳着我的手臂,神秘兮兮地笑了笑。“灵耳,怎么样,何爽这次被气到了吧?你刚才看到她的脸色了吗?多难看啊!”
“上午在办公室,她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我迈着步伐朝前走,哂笑道。董珊整个人靠在我的身上,跟着我移动。
一到吃饭时间,学校门口就特别热闹。很多小贩推着手推车在门口卖吃的,有上海生煎包、馄饨、面条、手抓饼等等很多吃的。过了一条马路,对面也有很多吃东西的店,有麻辣烫、沙县小吃、盖浇饭等等。
董珊以前很爱往学校门口的鸡蛋饼摊跑,我们出来的时候,那个摊位围着的学生也是最多的。然而,这次董珊看都没看一眼,拉着我跑向了马路边。
董珊说:“灵耳,以后看到鸡蛋饼,你只要记住一点,它们是伊甸园的禁果,你尝过了,苦也受过了,以后不要再迷恋了,就不会有第二次被诱惑的机会。”
我知道董珊是在心疼我,我记忆中的鸡蛋饼的味道是苦涩的,我不喜欢吃苦的东西,所以我当然不会再吃了,送给我我也不会吃了。
董珊拉着我穿马路,到对面的兰州拉面馆坐下,豪气地拍着胸脯说:“灵耳,今天我请客。”
我想,董珊一定是觉得我身上没什么钱,想为我省钱。这么一想,我就感到心里很暖。
董珊点了两份小碗的牛肉拉面,我没有拒绝她的慷慨,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滚烫的面汤滑入胃中,整个胃都暖了起来。董珊往里面加了很多辣椒,她爱吃辣的,越辣越好的那种。我吃着碗里的面,听着董珊辣得不停吸着鼻子的声音,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还好我们是朋友,不会因为对方某一个不雅的举动而觉得恶心,更多的是觉得这才是真性情吧。趁董珊还没吃完,我借口去上厕所,把拉面的付了。
我们从拉面馆出来的时候,董珊没好气地掐了一下我的手臂,不满地说道:“不是说好我请的吗?”
我笑着和她说了昨天下午拍地摊赚了一百多块钱的事,董珊听到后急忙说道:”昨天赚的钱你别给我了,我又没去,你一个人拿着好了。“
我开玩笑地说道:”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你啊!“
董珊呵呵地笑道:”那些小钱我还看不上呢!“
我边走边解释:”我拿钱进了一批货,算我们一起的,就当补上昨天弄丢的那些。等那批货卖完了,我们再分钱。上一批货就当我一个人弄丢的好了。“
”那怎么行?你岂不是亏了?上批货只剩下一个货箱,其余的都丢了。你只卖了一百多块,成本都回不来。“董珊大呼起来,”不行,我和你平摊,不让我以后拿了钱也不安心。“
”再说吧!“我揉了揉她的头发,双手插回衣服口袋里,往前走去,没在说什么。我没有告诉董珊,我存的钱被我爸拿去赌了,更没有和她提起这次进货的钱是从叶澜的钱包里拿的。董珊甚至不知道我爸赌钱欠了很多债的事,我妈就算在家里骂得再凶,但家丑不可外扬,在外面,她从未和别人提过这些事。至于叶澜,那时连我自己都没想过的再次相遇,之前也没想过和董珊。
确实不是我怕董珊知道这些事后大肆宣扬,我相信她不会这么做,我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回到学校后,我把董珊上次帮我给何爽的钱还给了她,董珊死活都不肯要,说这些钱就当她抵那些弄丢的货。虽然不够,但是就当她给了,还让我别嫌少。我有些哭笑不得,硬要塞给她,她却灵活地闪进了他们班的教室,直接把我关在了门外,在里面对我做鬼脸。
我无可奈何,但是觉得很感动,朝她挥挥手,然后走了。
回到教室,我发现吃完饭回来的同学还不多。我本来想趴在桌上睡一会儿,忽然又不觉得困了,索性拿出数学课本准备做题,没想到课本里夹了一张纸,纸上是故意写得潦草如蛇的字迹——
”赵灵耳,你不要以为就这么完了,告诉你,没门!“
署名是”何爽“。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将那些纸条和本来要还给董珊的钱一起塞进了裤兜里,若无其事地继续做题。何爽就是太性急,我本来打算今天放学前把钱还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