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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别意渐起

“王兀?在不在家?王兀?”

熟睡的龙滩村被一声嚎叫惊醒,不多时,整个村子开始响起人们活动的声音,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得准备好一些东西,男人们需要骑着摩托车到靠近的集市上采购年货,女人们洗洗脸准备烧起灶台。

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新的故事也即将到来……

一道朱红大门前站着一个青年,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眉宇间有着些许沟壑,似乎是长久皱眉留下的印记,他的眼睛总是半眯着,晨光洒落在麦色的脸上,显得有些消颓,下巴上稀稀疏疏已经有了粗短的胡须。

“嘭”“嘭”“嘭”

“王兀?王兀?”

青年拉着门环用力敲打大门,实木的朱红大门被他敲击出一阵阵声响,引得偶尔经过的村民侧目不已。

“怎么还不开门?”

青年嘀咕一声,看来还是太小声了。想罢他伸出右手再次抓向门环,准备来个实在的,毕竟这门被他这么折腾几年了也没见怎么样,质量真是没的说,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买的?

还没等他抓到门环,大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出现在青年的眼前。

“呃…呵呵呵。”、

青年尴尬的笑了笑:“我以为你没在家。”那人轻叹了口气,复又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这么毛糙。”青年咧了咧嘴,不以为意的道:“我说王兀,我凌晨三点多才到家,才休息这么一会儿就来找你,你不感动?”那叫王兀的人翻了翻白眼,话也没说转身就往屋里走了去。

“喂,我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再说了,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不早点能行吗?而且你平时这个点也起来了。”那青年快步跟了上去:“我要去集市上置办点年货,你去不去?”边说边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拿起石桌上的水果咔擦咬了一口。

王兀前行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天空,这里的天空很干净,蔚蓝的大幕下飘着几片懒散的云朵,太阳已经从远处的呃山头漏出了半边通红的脸,偷偷的看着地上开始忙碌的生灵,它的胆量渐渐壮了起来,不会再等很久它就可以坦然的出现在人们眼中。王兀似乎出神了。似乎那天空下有着什么让他无比留恋的东西。院子里静了下来。

啃着水果的青年名叫吴飞,是村长家的孙子,吴飞今年十八岁,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早早辍学打工,不知不觉已经两年了。吴飞的爷爷老吴是个执拗的老头,偏远山区的村庄没什么收入,老吴一年到头只有组织上给的一千来块钱,其他收入全靠种地,家里养了头耕地的水牛前不久也被贼偷了,老两口狠狠落了一回眼泪,日子干巴巴的。偏偏老吴对村里的事情特别上心,有时候宁愿放下自家手里的活儿也要先解决村里的事情,经常把吴奶奶气得不行,老两口因为这个事情也没少吵架,而吴家一家人没想到的是,年后老吴就不再是这个村子的村长了。

“去。”

王兀定了定了神,轻声回了一声。而在吴飞丝毫没有注意的时候,王兀的眼睛像水波一般荡漾出一片实质般的涟漪。

“嗯?”

吴飞有些意外,他这位儿时玩伴在他印象里除了这个院子以外王兀几乎没有出去过,而且吴飞从来没有见过王兀家里有什么人,仿佛这个人就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对此吴飞自然是十分好奇,但是王兀不说他也就没好意思问,久而久之就习以为常了。以前吴飞也经常叫王兀出去玩,每次看到的都是王兀在摇头。这次吴飞本来也就随口问问的,没想到这回王兀居然答应了。

“那等会儿我来接你。”吴飞啃着水果快步出去了。

王兀轻轻呼了口气,看着吴飞的背影,眼中露出思索的神色。

“怎么,不想走吗?”。

石桌那里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那声音时远时近,飘忽不定,仿佛来自远方从山巅滚落的巨石,又仿佛是脚踩砂石摩擦而发。王兀看向石桌,只见空无一人的凳子上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个人,那人中等身材,黑色衣衫的轮廓下能隐约看出身体的主人颇为健硕。再看向脸时却是一团黑色的迷雾,随着那人的话声起伏着,颇为神秘。

王兀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一个水果平托在眼前。

“该走了,这里的世界并不精彩。”黑衣人道,说着,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脸上的迷雾却没有翻滚得更剧烈。

“不精彩吗?”王兀依旧看着手中的水果平静的道。

“这些现代人的生活太平静了,他们在这世上处处受到约束,活了一世不知道快意恩仇为何物。那岂不是白活这一遭?”黑衣人似乎是在劝解,又似乎是在嘲讽,“天地乃是万物竞存的所在,当今人类虽然遥遥领先,但谁又能知晓他日是否有别的种族后来居上?届时这些安稳惯了的人们又当如何?”。

“那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王兀看向那团黑雾说道。

黑衣人也看向王兀,平静的黑雾缓缓翻腾起来,黑雾中一道精光一闪而逝:“很精彩…那里有这里没有的东西!”。

王兀站起身来,掂了掂手中的水果,随即顺势放在桌子上。他转身向门外走去,不多时已经不见了身影,清晨的微风中飘过来一句清晰的话语:

“那就走吧。”

什么才是活着?王兀不知道,吴飞也不知道。

吴飞在龙滩村出生,这是一个极其封闭极其贫困的圈子,它把这里的所有人的思想紧紧的勒住,让他们有一种只要地里的庄稼无法收获就会饿死的奇妙觉悟,对他们而言,大约世上所有人都在为了温饱而努力,至于另寻他途,那大概是荒了自家土地也无法驱使他们去做的。这是活着吗?不知道。

现代人的生活已经到了一种全新的境界——高度发达的文明推进着人类发展的进程,也推动着社会中的每一个人不停的动起来,当某一刻人们突发奇想想要停下来的时候,才会发现即使你想停下片刻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与事推着你不停的往一个方向走。于是人们过着同一种生活,循规蹈矩,朝九晚五,永远有做不完的事情在某个地方等着你,人们不敢出半点差错。这是活着吗?也不知道。

人们得到了茹毛饮血时代所没有的美味而充裕食物,得到了病痛时候可以安然无恙的保证,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再也不能像鸟兽一般翱翔在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束缚住手脚的生灵,就不再属于广阔的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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