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秦语释猛地睁开眼睛,双眸有些空洞地看向床架上搭着的帘子,无意识地搂紧了身上的被子,蜷缩成一团,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这是哪。
秦语释撑坐了起来,攥紧了手上的被子,随后又自嘲的一笑,把被子抓起丢到一旁。此时她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流泻在肩头、身前,苍白纤细地手指随意地在其中穿行,梳理了半晌,她垂眸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随后抬起触及脸颊,毫无温度,“呵”又是一个嘲讽的笑容,她调整好表情,恢复了往日的随性,掀开床帘,去寻衣物。
“姑娘可是醒了?需要奴婢为您更衣吗?”门外等候的侍女敲门问道。
“不必。将洗漱用具拿进来便出去”秦语释冷冷答道。
“是——”领头的侍女推开门,几个侍女鱼贯而入将洗漱用品拿进来放在了房中的小几上,又立刻退出门外关好们。
秦语释草草清洁完毕后走向屋中的衣柜处,打开便发现了萧暝吩咐下人准备好的衣物,皆是上好的面料,颜色素雅,触感柔滑。
她选了一条浅紫色罗裙,裙摆上绣了些许白色小花稍加点缀却不会显得过分繁重。换好衣服后,秦语释将长发束高,用一根丝带绑起。看向镜中明媚的自己,她抬起手拂过左眼角的花钿,最终还是取了药物将其遮上。
拉开门,外头的阳光一时间让秦语释微眯双眼,门栏左侧的一排侍女皆微微屈膝行礼道:“姑娘。”
秦语释皱着眉头摆摆手示意她们起来,望向院中便看见了顾衷和昨日那个领路的暗卫仿佛在交流什么,此刻已经看向这边。
“现是何时?”秦语释偏头问在旁的侍女。
“回姑娘,巳时过半。”施颜答道。施颜就是那个领头的侍女。
“那,就把我的午膳端过来吧。”秦语释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向院中两人走去。顾衷和暗十本来在聊昨晚的秦语释,见她出了屋门也正往她这边走。
“秦姑娘。”迎面相见时暗十拱手道,顾衷也微微低了一下头。
“你是?昨晚带路那个?”秦语释对着暗十一笑,没有理会顾衷,接着问道:“你叫什么?”
“属下暗十。”暗十答道,只觉得今早的秦语释和昨夜判若两人,但他的工作是保证无人打扰她休息,现在人起床了,他也可以离开了,于是说道:“姑娘既已起床,属下就先告退了。”
秦语释也没做挽留,摆手道:“走吧走吧,有空我再找你玩啊。”说完竟直接转身准备回房。
顾衷在旁见两人仿佛十分熟络,他自己又被秦语释刻意忽略,心中有一丝莫名的不适,但也知昨日是自己太过分,见秦语释往房间走,他抿了抿唇,跟在了后面。
秦语释回屋后坐下,慵懒地趴在桌子上,看向顾衷,问道:“顾小哥有事?”
顾衷垂眸,半晌,他直直地看向秦语释道:“昨夜,对不起,你做的菜很好吃,是我参杂个人情感,没说实话。”
听着顾衷一字一句地说,秦语释美眸微眯,唇角渐渐勾起,听到最后,她咻的一下站了起来,渐渐地走进顾衷,顾衷有些想躲,但想到自己是来道歉的,还是忍住了。
秦语释一直走到了顾衷面前,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个人感情,是什么感情啊?”
热热的气息吹拂过耳边,秦语释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香味,靠得近了,便悠悠地飘到了顾衷鼻尖,唰的一下,他的脸变得血红,不住地眨眼,连秦语释的问题都没太听清。
秦语释也不是非要他给个答案,此刻见他羞红了脸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甚至越笑越大声,走到一旁笑到捂着肚子。顾衷面上的红色缓缓退了个干净,见秦语释笑成这个样子,颇为无奈,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宠溺。
最后,作为表示歉意的代价,顾衷答应今晚陪秦语释在屋顶看星星,还有第二天陪她去逛街。
不同于这边的闲适,云府今早乱成了一锅粥。云家的长媳今日碰巧是第一批看到那厨子尸体的,吓得差点没保住刚刚两个月的身孕,前去清理的两个小厮在碰到尸体时立即倒地不起,从触及尸体的那处皮肤起一条黑线向上延伸。
云府中人虽然懂医的不少,但无人能说出这种症状是中了什么毒,急急报到宫里,请宫里的云老爷回府。云老爷是太医院院士,闻得此事大惊,最后鸡飞狗跳的折腾许久,也没解了两个小厮中的毒。
萧暝收到暗线的回报,笑得十分开怀,正巧秦语释在帮他配药,他就分享了一下,秦语释倒是一点不惊讶,只淡淡道,那尸体若是一日不烧,会立马腐烂,到时候散发出的气味也会让人中毒。
云府参与了对萧暝下毒一事的人中有人认出了这是当初派去的眼线,急招四皇子萧睿商量。萧睿本想把锅甩回萧暝身上,毕竟只要指认这是萧暝的厨子就行,然而尸体腐烂太快,同时开始散发毒气,又害了几个下人。萧睿气急败坏的只能选择把尸体烧掉。
后来这件事还是被捅到了皇帝面前,关于萧暝如何跟萧睿达成共识一起坑了他们的哥哥萧煜的就主要是另一个故事了。
回到这个万里无星的夜晚,没错,在秦语释和顾衷约好的晚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也没有,还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秦语释看着外面的天气,笑得分外咬牙切齿,顾衷看着觉得十分有趣,没忍住笑出了声。
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此刻格外灿烂,嘴角扬起弧度,狭长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秦语释偏头一瞬,被惊艳到了,怔怔地看了许久。
顾衷感受到她的注视,敛了笑意,偏过头闷声道:“那,你今晚打算怎么办?”这偏头的动作刚好将那染红的耳垂暴露在了秦语释眼中。她嫣然一笑,豪爽道:“拿酒!没有星星我们就赏云赏雷。”
顾衷没想到这样秦语释还要看,但也不好反驳,于是带着酒一起和她坐上了屋顶。
今夜的风很大,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侍女正加紧将花草搬进屋子里,远处偶有闪电将天空点得雪亮,随后就是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
秦语释却毫不在意这恶劣的天气,与顾衷一人一个小酒瓶,悠哉地喝酒聊天。
“有个问题,我想问很久了”随意聊了一下日常生活,秦语释突然十分正经地看向顾衷,语气严肃,又带有一丝不知名的迷茫,“当初,顾迟随口便放弃你的性命,你不怨吗?”
顾衷没想到她问得是这个,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答道:“不怨。”
“为什么?”秦语释的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雾,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只听她呢喃道:“暗卫,就活该替主人去死吗,暗卫,就不配被救吗?”
顾衷眉头微皱,他感受到秦语释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怎么询问,只能先回答她的问题,他缓缓道:“是公子给了我新生,我的命便是公子的。暗卫,是为了保护主人而存在的,为保护主人而死,不是活该,是荣耀,暗卫的命可以救,但决不能有损主人的利益。”
“呵,荣耀。”秦语释嘲讽地一笑,正巧天上开始落雨了,打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落,仿佛泪水,配上她讽刺的表情,顾衷心头一颤,只觉得这个女人此刻,格外的脆弱。
“下雨了,我们回屋吧。”顾衷偏过头,不忍再看,这种表情不该出现在这个活得肆意的女人身上,说完他便飘下了屋顶。
秦语释垂眸,随意地用衣袖抹了一把脸,猛的又喝了一口酒,随后下了屋顶,没看立在一侧的顾衷,进了自己的房间,也不关门,闷头开始喝酒。
顾衷有些担忧秦语释的状态,抿唇迟疑了一会儿,走进了她的房间,关上门,站在门口,看着她把酒当水一样灌。
最后秦语释还是醉了,王府的佳酿虽算不上绝世独有,但一壶几十两还是值的,她一人灌了三壶就趴到在桌上了。
顾衷看她虽是睡着,眉头却紧锁,仿佛有说不尽的烦恼,做了许久的心理斗争,最终他还是决定将这个女人抱上床。
走上前,触及秦语释的一瞬间顾衷有些微怔,冰冷的触感,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回想起前几次不小心的触碰,顾衷觉得,她身上真是充满了秘密。
抱起她的一瞬间,除了冷还有轻。秦语释的身高在女子中算高,但平日里看着骨架纤细,只不知竟轻到了这种程度,仿佛一片随时可以飘走的羽毛。
更让顾衷浑身僵硬的是,在抱起她后,她突然自己将手搂上了他的脖颈,瞬间,女子的幽香充盈鼻尖,那柔弱无骨的触感令顾衷好不容易才忍下了将人抛出去的冲动。他脸色爆红,也不管秦语释现在听不听得懂,咬牙道:“把手拿下去!”
没想到秦语释搂得更紧了,嘴中低喃着什么,顾衷凝神一听,是“冷,我好冷。”
心中的羞涩仿佛在瞬间消逝,顾衷垂眸看向怀中的女子,眉头紧皱,长翘的睫毛不断地微微颤动,脸颊因为饮酒泛着桃红色,嘴唇粉嫩嫩的,诱人犯罪。顾衷打断了脑中奇怪的想法,没再纠结秦语释的手,抱着她向床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