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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尽是大麻烦

直到夜里路上掌了灯,那个叫崔子的伙计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二两一钱的银子啪地扔在了掌柜的桌上,整个人已经累瘫在柜前。

看热闹的众人皆是竖起大拇指夸赞,就连曹毅也忍不住对他认可的点点头。

京城作为都会之地,它的壮丽繁华,甲于海内。但那些,都距离普通老百姓有些遥远。

百姓们只能看见熙熙攘攘,充满市井气息的地方。就好比夏灵安现在所在的这条街。以鼓楼为焦点,四周都是各种买卖。

依着夏灵安的审美,这座鼓楼应该放在边角才是,毕竟放在错落有致的商业街,终是那般格格不入。

“知道何为晨钟暮鼓么?”曹毅嘲讽般看着夏灵安。

果不其然,夏灵安没让众人失望,只见她迷茫地摇了头。

“钟鼓不过是为了报时,眼下这座是鼓楼,临街有一钟楼与之相对。为了让全城的百姓,都能清晰听到晨钟暮鼓,钟鼓楼自然建在城市的中央位置。”薛岑淡然道:“不知晓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世面这种东西,不是谁都有过见识的。”

对于薛岑出口贬人的事情,大家见得也多了。曹毅摸着鼻子看着夏灵安,眼神中尽是嘲讽之意。

夏灵安并没有对此有何不满,反而虚心的点了头。“原来是这样!”

众人再往前走了几十步,便看见了路口那端的钟楼。此刻,夏灵安就站在那两座比邻而立的高大建筑中间,一脸的恍惚与震撼。

二十一世纪的少年哪里见过这般雄伟壮观?即便是见过,也是后人修复之后的赝品。远比不上这般青石绿瓦来的粗犷。

穿梭过几百年,甚至千年的光阴,能有幸见到如此高大城阙,夏灵安生出隔世的恍惚。

“理应如此……”

夏灵安呆呆地仰望着这两座相立而望的建筑,若不是因为曹毅的百般催促,她怎么能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三人走走停停,一个青石铺就的宽阔广场便映入眼中。广场上已经有许多小贩挑着担子,叫卖着各种吃食玩意儿。夏灵安哪里见过这些新奇玩意,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看着一旁的孩子吃着喝着,她也羡慕得很。

薛岑从荷包力掏出了一颗银果子,从商贩那里换了半吊子铜钱,扔给了夏灵安。

得了铜板的夏灵安开心地像个孩子,蹦跳着挤进人群。大概低估了女生的购买力,不多时,曹毅的手里,胳膊上已经没有办法再挂点心的时候,夏灵安将一个鲜花套圈,挂在了曹毅的脖子上。

而她自己则是一边吃着一边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瞧薛督公,可别逛个广场,把她自己丢了。

广场尽头,是数条六七丈宽的繁华街道,由此通向京城的四面八方。

夏灵安一边嚼着肉包子,一边还好奇的往人堆里钻。

就在这时,一只漆黑的小手,一把拽下悬在夏灵安胳膊上的铜钱吊子,闪身转进人群。

见着夏灵安还在发呆地嚼着肉包子,那只小黑手又转了回来,一把夺过夏灵安的肉包,才算是飞身入人群。

“咦……?”夏灵安看着空空的手掌,才意识地大喊道:“包子!我的肉包子!”

追着那人,夏灵安也闯入了人海。

这一番操作,倒是惊呆了曹毅和薛岑。

肉包与铜板孰轻孰重?难不成夏灵安根本没有概念?

两人对视一眼一眼后,薛岑追着夏灵安而去,而曹毅则是将手里、身上的东西交给一旁的小贩,转身由另一条路跑进人海,并高声喊着:“西厂的东西,尔等务必给我看好喽!待小爷寻得贼人再与尔等相要!”

夏灵安满脑子都是肉包子的事情,已然忘记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事情。

天愈发的黑了起来,跑着跑着,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漆黑的小路。追到最后,是一间破败的小客栈。

密不透风的大通铺里,睡了整整二十个人,雷鸣般接连不断的呼噜声,熏得人睁不开眼的脚臭味……

一阵冷风吹来,出了一身汗的夏灵安打了个冷颤。脑子也愈发清明了,后悔了的她想要迅速逃离这里!然而一转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人带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刚想挣扎,身后人悄声道:“嘘……别出声……是我!”

熟悉的声音和衣摆上的荷花香,夏灵安知道,督公来了!

很快一个小小的身影探头探脑地从破旧客栈里出来,四下瞧了瞧,见没有人追上来,才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又转头向后面招了招手,一个壮汉才从屋里出来。

那小孩将怀里的半吊子铜钱递给壮汉,那壮汉接过,放在手里掂了掂。

“就这些?”

孩子点了点头。“现在的人愈发谨慎了,就这些我还是跑了好几条街才把人甩掉的!”

“滚!”壮汉一脚将孩子踢走。

孩子也没多大反应,拍了怕屁股上的灰,掏出抢来的半个肉包,大口的吃着,从来时的路回去。

见如此,夏灵安觉得与这二十多人硬拼,为了那半吊子铜钱实在犯不上。且不说他们人多,主要是不知对方武器有多少呀。

天不亮,两人便离了那间客栈,一路往北,走了将近两个时辰,走得夏灵安双腿发软,饥肠辘辘,这才又到了钟鼓楼。

“这京城,也太大了吧……”夏灵安只觉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挪一步都是一种酸楚。

按道理说,她现在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体力正好。可惜这副身体整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严重缺乏锻炼。夏灵安暗下决心,从明日起,一定要好生锻炼。

好在崔毅早已带人将广场控制住。马车也就停在广场一边。

原本街上熙熙攘攘,车马行人摩肩接踵,各色显眼夺目的标牌广告林林总总。除了数不胜数的茶馆酒楼之类,还有金银店、南货店、药店、浴室、丝绸行、牲口行、粮油谷行等等等等,数不胜数。

如今被西厂的人戒严后,原本的叫卖声、吆喝声、说话声已然不见。

“将人撤了,今夜此街便不戒严了!”督公皱着眉头。

曹毅也意识到这般做事不谨慎,给督公惹了麻烦,值得点头,不敢出声。

马车哒哒哒一路小跑,回了西厂。

进了督公寝房,夏灵安忙伺候着。

薛文跨进屋中。“督公。”

薛岑抬起眼:“有事?”

薛文道:“刚才咱们的弟兄巡街时和锦衣卫起了点冲突。”

薛岑合上奏折拿了本新的,“怎么处理的?”

薛文道:“同往常一样任其施为了。”

“嗯。”

静了片刻,薛岑扫了薛文一眼:“还有事?”

“……是。”薛岑神色古怪的纠结半晌:“今日午时一刻,南门抓到个女扮男装混入宫中的女人。”

薛岑视线又回到奏折上,随口道:“小事而已,交由东厂审理。”

薛文吞吐道:“不是……主父,这人……实际是……娼妓。”

“……”夏灵安顿了下,“娼妓?”

薛文有些哭笑不得道:“是,她为讨债进宫,被逮后非说人家欠了她嫖银三月未还,不得已装扮进宫的。”

“……欠了,嫖资?”薛岑足足停了半刻才道:“何人所欠。”

薛文面色难看道:“说是……东宫。”

薛岑手中的奏折彻底放下了。

“东宫……”夏灵安挑了下眉,难不成是那位?

拖着酸痛的腿,夏灵安跟着薛岑来了休息大厅。

“大人!您可得给民妇做主啊!”

“……”

薛岑帕巾掩口:“报上名——”

“……”

夏灵安看着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快忍笑忍出内伤来了,胳膊肘捅了捅薛文,捂着嘴悄声道:“难不成……那位好这口?”

后者干咳两声,小声道:“别出声!”

“督主,民妇乳名娇娇。”

薛岑铁青着脸道:“家住哪里!”

“城南,闵家巷。”

夏灵安见这约莫有四十岁的妇人,蔫儿得小白菜儿一样。嘟着大红唇说着乳名,满身的鸡皮疙瘩。不只是她,四周的当差也终于憋不住了,笑声此起彼伏起来。

在薛岑一眼扫过来之后,所有人立刻严肃起来。夏灵安也干咳着问:“可能说出是谁欠了你的嫖资?此人身高几何?长相如何?再见到你能否认出来?”

那妇人点了点头,一一说出相貌特征。越往下说,薛岑的脸越黑。

“他的后腰处有一块红色月牙标记。”

“够了!”薛岑打怀中掏出一张张百两的银票,克制道:“银钱已讫,你走罢。”

那女人摇了摇头道:“这些银钱哪里能够?”

薛岑道:“你要多少。”

“十张”

薛岑嗤笑一声。

四下里气氛为之一变。

他扔下帕巾猛攫住那女人的下巴,轻声道:“你可知这是何处?”他眯了眯眼:“你听听,仔细听听,听到那头院子里的哀嚎了吗?闻到铁烙人肉的熟香了吗?”

“你……”女人张了张口,颤声道:“你……你别唬我,滥用私刑,我可要、要报官的……”

薛岑笑道:“那你去啊,看看哪个官服敢接你的案子?”

他猛地放开那女子,蔑声道:“百两银子够你躺着花上十年,若再闹,”他微微一笑。“本督不介意让这世上少一条贱命。”

夏灵安呼吸一滞,这般的督公,她还是第一次见!

“……”女子沉默了半晌。“我丈夫就在门外,民妇出不去这西厂也无所谓不过是贱命一条!但是这后果,督公能否承受得住?”

“……”

薛岑怒气正显,扔下十张银票后走出厂院,翻身上马,夏灵安紧随其出。

拉住马的缰绳,夏灵安在薛岑身边道:“督公……此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薛岑垂了垂眸道:“叫底下人盯好她们,此事应该拿不到把柄。”讽笑一声又道:“不过一条小鱼,翻不出大浪。”

夏灵安点点头。

日子一天天说过就过,之前的事情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夏灵安与何青云没事儿就出去闲逛。这日秦姑娘找来,说是想要租一间房。

“醉花阁不是已经翻新过了么?”夏灵安偏着头问。

“嗯。”秦若曦点了点头。

“那你这是……”夏灵安不太明白。“不想在醉花阁干了?”

秦若曦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京城最大的戏楼,发展还是很好的。只不过……总不能唱一辈子戏呀!做我们这行的,谁不都是为了找个可靠的人嫁了。不然拼了命的想要成名,攒了一辈子的人脉,不都是为了嫁个好人家努力么?”

看着秦若曦似有似无的瞟了下何青云的方向,夏灵安好像明白了什么。

说话间,三人在一间挂着‘蓝桥房产行’的店面前站定。

一站住脚,马上就有热情的活计出来招呼。

“客官快里面请。可是想要看下房产?进屋进屋,小的为您们好好介绍。这中午的太阳可毒啊,赶紧里面请,喝杯茶解解暑。”

夏灵安与秦若曦看看何青云,两人到现在还不熟悉情况,自然以何青云为主了。

何青云折扇一甩,点点头,伙计便满脸笑容的将三人迎进店中。

店面不大,伙计捡张空桌请三人就坐,立刻有其他伙计上了茶。

接着伙计拿出了一张京城地图铺在桌子上,立在一旁问道:“三位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敢问三位,是租房还是买房啊?”

“租房。”秦若曦应道。虽然这是她决定做的事情,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拒人千里之外,多一个字也不愿说。

“若小的没看错,您应是醉花阁的头牌秦姑娘吧?”

夏灵安一挑眉,秦若曦每次上台都是浓重的妆面,就算是这般熟悉她的自己,也未必认得出她的素颜。

“你们不必紧张。小的做房产多年,平日里没别的爱好,也就是好听个戏文什么的。之前有幸陪两位客官看房,去了两次醉花阁。巧了都是秦姑娘的戏。虽是远远地瞧了那么几眼,可是秦姑娘的身姿……早就记在小的心里了。

而且姑娘这衣着就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起的料子。应是西边进来的,整个大庆也就那么两匹,都被醉花阁的秦姑娘收了去!”

秦若曦本就不愿意被人认出来,虽说是头牌,是个万众敬仰的身份,可是说到底还是戏子。将手中刚拿起的茶盏,重重的往下一放。

不仅是她,夏灵安也生气的很。

秦若曦的身份很是特殊,捧她的戏迷不少,想要坏她的同行也是更多。她的身份信息着实不能轻易泄露。

“你认错人了!”秦若曦怒意上涌。

夏灵安也不高兴,可是她不得不肯定,这个小伙计的眼力还真是不错。

“您三位且留步!”小伙计一看三人要走,便伸手拦住三人去路。“三位且放心吧,我既是敢说,便是知道三位想要什么!”

何青云收了折扇,没好气的问道:“那你且说说,我们想要什么?”

“那定然想租一处去醉花阁方便的住所了,而且……需要隐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是谁家的屋子!另外……治安得好。”说着话,小伙计在地图上指了指醉花阁,然后顺着一条路,在一处点了点。

三人听完这些话,都冷静了很多。

何青云不必说,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生活哪里需要他想房产的事情?

夏灵安在这个世界,就是个稚儿。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种事,她也是第一次遇见。

秦若曦倒是经历的多些,可是为了成为头牌,从小到大也一直是养在师父膝下,勤学苦练。找一间自己的住处,合格想法也是第一次有的。

小伙计见三人都安静下来,一边翻看房册,一边打量着夏灵安与何青云的装束,见他们穿着裁剪得体的上好丝绸袍子,举手投足间显露的首饰也不平常。

“是极。”秦若曦点了点头,“就是要这样一个住处。”

“秦姑娘看这处如何?”小伙计心中有了计较,眼前的人除了秦若曦是个角儿之外,其余两人更是不容小觑。

他当然是就高不就低,将一处靠近西厂,位于育才街的小小宅院,推荐给了秦若曦。

“不错。”秦若曦看着房单上,那宅院的详细介绍,还有房行的推介语,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套了。”

“好,秦姑娘果然痛快!”小伙计肃然起敬。

但是一旁的夏灵安却傻了眼,拉着秦若曦的衣袖问道:“不再考虑考虑?咱们不用去看看?”

秦若曦摇了摇头,“这个合适!”

这个说法真是惊到了夏灵安,但是反过头想一想,这个年代到底是和二十一世纪不同。这个时代很慢,车马很慢,想要达到现代那种一脚油门就能到达目的地,是着实不可能。有很多人,一辈子就待在一个地方。世界那么大,多一眼都看不到。

二十一世纪的人,其实真的很幸福。

“月租多少钱?”秦若曦问道。

“年付五百两,另有一百两押金。”

“嘶……”听了小伙计的回答,夏灵安一起倒吸口冷气,六百两,这是什么概念呀?农户全家一年能不能有十两银子的花销?京城的普通人家能不能一年花销二十两?

瞧着何青云眼皮子都没有撩一下,秦若曦也面无表情的样子,夏灵安知晓,自己和他们其实真的是有很多差距的。

蓝桥房产行中。小伙计不着痕迹的收起了手中的这本房单,不动声色问道:“看来小人的推荐,不入姑娘法眼啊。要不再看看这几户?”

随手又拿出了几个房册递给几人。

“你推荐的都很好。”秦若曦道:“就你推荐的第一套吧……”

大半个时辰后。

三人在小伙计的带领下来到了闵家巷。

夏灵安跳下车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跟在最后面,几人跟着小伙计进了条小巷,向里行了几步,到了一户门脸简陋的小院外。

“就是这了。”小伙计掏出钥匙,打开了有些生锈的铁锁。

院门有些破败,至少见惯了繁华,何青云与夏灵安皆面露难色。秦若曦幼时是吃过苦头的,对于这样的环境也是见惯不惯,没什么太大的感想。

小伙计将门锁打开,吱呀一声推开门。“进来瞧瞧吧,多宽敞的院子啊。”

夏灵安与何青云两人本是硬着头皮进去院中,但是进入院中后,两人却觉得是自己眼皮子太浅了。只见满院的青翠,房屋也是青石堆砌,整个院落不大,但是其中的陈设清新脱俗,无法想象。

“这……也太漂亮啦!”夏灵安吃惊地问那小伙计。“原来这般内藏乾坤!”

“这可是京城,五百两一年的像样宅子!”小伙计笑道:“独门独院一间正屋,东西两间厢房,距离醉花阁不到三里!后面就是西厂的后院,秦姑娘在这里住,最是方便不过了!”

小伙计绝口不提之前夏灵安拆他生意的事情。

“这房子实在太差,根本没法住人。”何青云好似很不满意,对秦若曦道:“咱们还是再看看吧。”

一路上都没有发表意见的何青云终于出声了,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竟是反对意见。

秦若曦与夏灵安有些吃惊,倒是小伙计笑了笑,“客官哪里不满意,告诉小的,这里的环境不合适?还是屋子哪里您觉得不舒服?咱们可以找人来重新修的。若是觉得都不太舒服,咱们可以去看别的房子。”

何青云倒是很诚恳的提了一些意见,但是在秦若曦看来都是无伤大雅的问题。

比如何青云说这里气氛过于冷清的事情,毕竟后面就是西厂的后门,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在这里闹事。

再比如树太高遮阳光,秦若曦不过是夜里醉花阁散场,回来住上那么几个时辰,阳不阳光的倒是无所谓。更何况,树在西边,太阳打东升起,哪里能挡住些什么呢?

又比如……总之一切拿着皇宫的标准来衡量,任是谁也很难达标。

“客官说的这些小的听懂了,但是这个房子是看过风水的,这里的陈设乃是风水旺地。”小伙计与何青云院前院后绕了很久,却没有丝毫不耐烦,仍是很耐心的解释。

“好久没打扫了吧,你瞧瞧这里怎么住?”何青云提着袖子在家具上抹了一把。上好的云锦就这么乌漆墨黑了!

小伙计一心促成,一边去推堂屋的门,一边道:“是是是,明儿就叫人来打扫,不过……您看这里的家具多齐全……”

话音未落,刚才何青云摸了的石桌子便轰然倒下。

嘭的一声,屋里尘土飞扬,几人赶忙掩鼻退了出去。

等小伙计灰头土脸的出来,何青云冷笑道:“就这般结实么?我端瞧这桌子与房子是一样的石料。桌子一碰就碎,这屋子还怎么住人?”

“不应该呀!”小伙计狼狈的拍着身上的灰,咳嗽连连。

“我们还是去别家瞧瞧好了!”何青云神态坚决的往外走。

“别,别走啊!”小伙计赶忙追上来,苦着脸道:“算我认栽,租金不用年付了。押一付三,您看这样成了吧?我这也是半个月没开张了,您也就高抬贵手给小的一次机会呀!”

何青云心中一喜,所谓嫌货才是买货人。他其实是看出来秦若曦是真的想租下这处宅子的。那小伙计有句话没说错,醉花阁十里内,租个独门独院的宅子,还如此隐蔽清幽是根本不可能的。

至于桌子的坍塌,只是何青云使了内力所致。屋前屋后转了那么多圈,也就挑到这么一个能拆掉的物件了!这房子秦若曦一人住绝对超值!只是五百两一年,何青云和夏灵安的想法相同,觉得属实贵了些!

何况秦若曦的银子是靠打赏来的,虽说不少,但是珠宝首饰换成银子之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多。况且醉花阁之前失火,秦若曦已经有约莫三个月没能登台了。就算租这里,照例年交的话,也一样连吃饭的钱都不剩。

何青云伸出了三个指头,晃了晃。“三百两。”

“别,别呀!您再高一点,不然小的回去也没办法跟掌柜的交差。这物主原本就定了三百五十两一年!”

“那正好,三百五十两,就这么定了!”

听了这话,小伙计啪啪打了自己好多下,似乎觉得自己实在过于草率。

“您可饶了小的吧,小的就是个跑堂的,掌柜的知道得骂死小的。您至少……再加些!”

两人商议很久,最后定在三百八十两一年,小伙计脸拉得老长,手都在抖。

“收拾收拾其实也能住。”秦若曦实在看不得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觉得着实无趣。但是能以低价拿下房产,她还是由衷感谢何青云的。

嗯,这话好像刚才小伙计也说过。

“别太勉强了……”夏灵安将秦若曦拉到一旁,满脸不忍道:“既然不愿意,就再看看别处……”

“我不嫌弃,少掏点银子,挺好的。”

“就租这了!”

~~

定下来之后,秦若曦与何青云跟着小伙计回去交款。

夏灵安孤身一人站在院中失落了一阵,便抖擞精神,挽起袖子,准备先帮秦若曦好生打扫一番。

可她找遍了各间屋子,却连笤帚都没找到一根。

她想起后院就是西厂,便准备回去去借点家伙式回来用。

西厂抬脚就到,既是回了西厂,第一件事就是找薛岑报备。转了一圈没见他人,就连平日里巡逻的,今日也少了很多。忽而在转弯处见了曹毅匆匆而去,略一迟疑,夏灵安便跟着脚步,来到了西厂大狱前。

还没开口,一旁的医务室门口的帘子从里面掀开,一个身材魁梧、生得凶神恶煞的壮汉,送一位背着药箱,大夫打扮的男子出来。

西厂哪里来的这样的人?

“无药可医了,跟督公说,好生准备……”大夫捻着山羊胡子,神情严肃的对那壮汉小声道。

壮汉闻言惊呆片刻,方结结巴巴道:“不过是起几个水泡,打几个摆子,也会要人命?”

“唉,拖太久了……”大夫摇头连连,似乎怪他不早找自己。

壮汉似乎接受不了这般结果,身形晃了晃,憋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可没敢拖延。这已经是今早出现的第三个了!”

“没办法,老夫尽力了,医病不医命,你们做好准备……”那大夫说着抬脚迈过门槛,就要出去。

一直被两人无视的夏灵安,忽然插嘴道:“督公在里面么?”

大夫这才发现,门口还有另外一人。刚才两人言语的事情可不是一个黄毛丫头能听的,可如今已经被听了去,只能站住脚,阴着脸看着夏灵安道:“你这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灵安刚要开口解释,又听他继续冷声呵斥道:“这可不是儿戏,这里面随时都会死人,你一个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夏灵安信心十足道。

夏灵安不是大夫,前世也没学过医。

但是别的病她不敢这样断言,但唯独对起水泡她很清楚。

不是水痘就是疱疹,无论是哪一样,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年代,都是传染性极强的。

这两种病在二十一世纪就是普通的小毛病,几乎每个孩子在小时候都会起一次水痘,发痒、发热……年纪太小、或者太大都是特别遭罪的。大概8到12岁发病率最高。

普通人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得过就有抗体了,就不会再复发。

但是也有很多人第一次不能好好排毒,第二次的时候,就更疼更痒。也就是疱疹。

“你这小姑娘不要胡说!”大夫懒得再跟夏灵安废话,不悦的拂袖而去。

夏灵安无奈的耸耸肩,她本来就清楚,这个世界三言两语就想让人家深信不疑,是根本没可能的。而且他们的科学文明并没有达到现代的程度,很多东西他们是不相信的。

壮汉没有送大夫出去,也没搭理夏灵安,默默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夏灵安虽然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但是至少在西厂混了些许日子,面子可是厚的很。也不管壮汉,抬腿就要往屋内走。

壮汉伸手一拦,夏灵安抬眼一看,此人右侧面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十分狰狞。

夏灵安被打量的有些发毛,可也深知这是薛岑的地盘,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是哪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好一会儿,才听壮汉闷声问道。

“我是……”夏灵安刚想回答,可是又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是薛岑的人,这也太尴尬了。又不能说自己是西厂的人,西厂都是小太监,显然自己身份不符,要说自己是夏家的人,夏家如今又在哪里呢?

见夏灵安支支吾吾不言语,壮汉似乎想起来薛督公身边有一女子的事情,也不再追问,反而问道:“你可是知道这病有什么法子医?”

夏灵安点了点头,“应该知道,但是具体要见到才能知道。”

见壮汉迟疑,夏灵安忙仔细讲解道:“你只说了水泡,不管是我认识的哪一件,都是传染性极强的。一个得了,接下来会大面积爆发,所以,一定要尽快防控!”

壮汉眉头一锁,脸上的伤疤愈发狰狞。显然他并没有听懂夏灵安在说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一个有一个地往下倒,着实头疼。

“说白了就是瘟疫!”夏灵安皱着眉头道:“如果真是这样,赶紧带我去见督公。”

“是这样啊。”壮汉点点头,又问道:“如果真是瘟疫,该怎么办?”

“看过才知道。”夏灵安说完,又心虚的补充道:“不过我不是大夫,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二十一世纪的人从出生就开始接种疫苗,加上吃的好,身体里抗体无数。水痘自己挺一挺就过去了,疱疹打几天消炎针也就好了。可是现在是古代,具体怎么操作,犹未可知。

“有法子总要试试的。你随我来。”壮汉竟是个明事理的,听出了夏灵安的担心。

进了屋内,只见薛文等人皆在,很少能见到薛岑身边人这么齐全的时候。他们各有分工,每天忙得要死。若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薛岑也不会将这些人召唤回来。

狭小的医务室,薛岑身边站了八人,夏灵安见过面,能叫上名字的,也就那么三四人。

“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出去!”薛岑冷声训斥道。

从今早开始,已经有三人发病,在他面前死去。什么症状换了好几个大夫也没能诊断。太医院那些老家伙怎能为这些死囚放下身段医治?更何况,那些人直属宫内!

看着夏灵安那身子骨,过了病气给她……

薛岑皱着眉不再多想!招呼身边人轰她出去。

“督公莫急,我识得此病!”夏灵安远远观瞧了一下,心中有了大致的约莫,赶在薛文哄自己之前,说出了口。“这是水痘,一定要控制,不然会起瘟疫的!”

“住口,一介女流,懂什么!”

再听到瘟疫两个字的时候,大家都冷吸一口气。薛岑更是制止夏灵安继续说下去。

瘟疫不是小事,若是控制不住全城遭殃,可是造成百姓恐慌更是大事!

“今日你说的话就在这里烟消云散,莫要带出去一个字。若是本督知道你与外人说起,且担心着你的脑袋还要不要!”

夏灵安哪里知晓这些!只觉得薛岑脑子抽风了,闷闷不乐地被薛文提到了院外。

回到秦若曦的院子,她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回西厂拿扫除用具的。

‘真是贵人多忘事。’夏灵安拍了拍脑子暗自感叹一句。虽说有心回西厂取用具,可也不愿再去面对凶巴巴的薛岑。好在闵家巷虽然因为靠近西厂人烟稀少,还是有卖杂物的小店。

花了十文钱买了笤帚。

回到破院中,她先扯下了原来物主扔下的窗帘,撕扯之下充当抹布。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蒙住口鼻权充口罩。然后便挥舞起竹笤帚,将满地的枯枝败叶看做薛岑,一股脑扫到院子一角堆起来。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夏灵安嘟囔着与枯枝败叶斗争。

“哼,瞧着吧,早晚有一天你得求着姑奶奶来帮你!”虽说嘴里念叨着薛岑的不好,心里还是担心着他的安危。要知道,这个医疗、卫生都不发达的年代,感染上水痘,是会死人的!

随着枯枝败叶被扫走,她的心情也逐渐开明起来。

青石地面的那端,夏灵安惊喜的发现,居然还藏着口水井。随意捡了块石头丢进井里,便听到略显沉闷的扑通一声。

这下可把她高兴坏了,三蹦两跳在院子里找了一遍,很快就发现拴着麻绳的水桶。

她将水桶系好,下进井中。然后转动着滚轮,费了好多劲,将沉重的木桶提了上来。

桶里只有一半水,另一半是枯枝烂叶。

‘真是太干净了……’夏灵安感动的快哭了,也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

好在这个年代的井水里没有其余污染物,多说也就是几片烂叶子。

他将桶里的水泼在地上,再重新打一桶上来,如是往复几次,终于打上了一桶清澈见底的井水。

“呼……”

夏灵安用酸得抬不起来的胳膊,拄着刚买来的扫把,长长松了口气。

稍歇一下,她便继续挥洒扫把,将院子直接清洗出来。

看着没有灰尘的院子,夏灵安赞叹不已,“痛快!”

她本就是惹了一肚子火,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在整理院子上了。待月上梢头,她只觉连日来的烦闷终于为之一去。

振奋了精神,夏灵安继续努力打扫起秦若曦称之为家的地方。活了这些年,她头一次这般勤快!

秦若曦夜里还有戏,何青云自是跟着捧角儿。本是说好明日叫人来打扫,可是如今夏灵安一人就将宅子扫了大半。

一边在屋里忙活着,一边默默盘算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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