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将渐入到地平线下,橙色的光芒将天边不多的云彩映的像要燃起一样嫣红,它的落下代表着一天的结束,也让奔波在这个城市中疲劳不已的人们稍稍有了喘息的机会。
但仍有一部分人还不能离开他们奋力了一天的岗位,夕阳挣扎着将它所剩无几的光芒抛洒出来,一幢挂着巨型红色十字的大楼恰好接受到了它的余晖照耀。
秦晨拔下笔帽,撩了撩从耳边坠落的一缕发丝,夕阳透过窗户,使之微微成了葡萄酒一般的艳红色。
“多长时间了?”她翻开一份未作过记录的病历,向坐在桌子多面的男子询问到。
这是她今天的最后一位患者,男子一直很安静,穿着体面,身材匀称,一头微卷但不显杂乱的黑发,眉宇清秀,双目有神,鼻梁挺拔,让秦晨一直留意的是他脸上的微笑,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保持着,迷人且自然,让人不由想要亲近他。
通常这种人不像是会有什么心理疾病的人,秦晨再次打量了一下男子,得体的装束,清澈的眼神,胡须也刮的很干净,可能他的确存在某种心理问题,只是不那么严重罢了。
秦晨是一位精神科的医生,在心理疾病方面颇有心得,也自创了一套完整的心理疗法,治愈的患者虽不是很多但却都是一些让一线医院的专家们都会觉得棘手的类型,也因此,她年纪轻轻便收到了各大知名医院为她抛出的橄榄枝。
但她却选择了H市的一家普通私立医院,她的理由让很多人感到惋惜,只是因为她不想活的太累。
“大概快两年了吧。”男子的声音很好听。
秦晨点了点头,开始在病历上做起了记录,“说说具体情况吧。”
男子停止了脸上的微笑,左手一直揉搓着右手大拇指的关节处,低头稍稍思索了一会后,看向秦晨。
“失忆,很严重的失忆。”
“哦?”秦晨有些想笑,一般很少有心理患者会刻意去说明自己病情的严重程度,因为像记忆类方面症状的患者自身其实是根本无法判断自己情况的。
结合男子一直对自己的微笑,秦晨断定这位先生恐怕不是来看病的吧?之前也有患者和其它科室的男医生对自己说过他们患了失忆的鬼话,秦晨一眼便看穿那只不过是他们撩妹的新套路。
秦晨的职业操守让她没有笑出来,她现在只想赶紧结束会诊,打发走眼前这位体面的绅士,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些愚昧的私人问题上。
“今天就你一个人来么?有没有陪同家属?我需要问他们一些问题。”秦晨合上连患者姓名都未填写的病历书,眼都没抬一下向男子说到。
“没有。”男子看秦晨收起了病历,眼里闪现出一丝失望。
“那对不起了,我需要根据第三者对你病情的阐述来确定你是否患有失忆类症状,麻烦你……”秦晨直截了当,要确定一位患者是否存在失忆类症状其实她有很多办法,只不过她将男子归类到了另一类人中,所以也没打算对男子做些什么。
“三十二岁,毕业于D市亚安医科大学,博士学位,曾在海外学习两年,期间在著名心理学家迪恩斯教授的带领下,攻克了心理医学上的十大难题之一,并独自解决了怀海斯心理障碍逾越的问题。”男子打断了秦晨,突然说到。
秦晨肩膀莫名抖了一下,在提交怀海斯心理障碍症的研究报告时,因为某些因素,自己是使用了化名的,除了在D市医科大学的导师和迪恩斯教授外,没人知道!
秦晨以为男子还知道什么自己的秘密,她死死的盯着男子,心中紧张起来,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握着笔的手因为用力过度关节都发了白,手中的笔也微微弯曲,似乎马上就要折断。
男子瞟了眼秦晨的脸色,微笑又渐渐浮上脸颊,仍旧揉搓着右手的大拇指,继续说道:“归国之后,独创了一套秦氏感应疗法,治愈了无数患者,声名鹊起享誉海内外。”
在听到男子这句话后,秦晨稍稍呼出一口气,看来是虚惊一场,眼前这人虽然让自己在刚才有些许惊讶,但现在仔细一想,之前自己的事迹,稍微用点心的人都能查的到。
秦晨渐渐安下心来,看男子似乎还没有说完,她也没有制止男子的无理,而是静观其接下来要说什么。
“如此博学却又年轻貌美,满身赞誉,那当然是众多医疗机构竞相争抢的对象,但她却无一例外的全部拒绝了。”男子脸上的微笑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双眼紧紧的盯着秦晨,似有精光射出一般直看的秦晨心中一阵发毛。
“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选了这么普通的城市中的这么普通的一家医院?”男子几个反问让秦晨感觉像是自己被扒了衣服一般难受。
“这与你何干?我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用不着你来强调,你找我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查户口的吧?”秦晨用力的把笔摔在桌子上,愤怒的瞪视着男子。
男子的脸色一变,赶紧站起身来,向着秦晨弯腰鞠了一躬。秦晨被男子的举动吓了一跳,丈二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不起,如果有唐突到你还请原谅,我并无恶意,”男子诚恳的看着秦晨,“每个人都有秘密,在我探查你的背景资料时,我发现,那些资料只不过是覆盖在真相上的一页纸而已。”
秦晨的瞳孔猛然放大,心中犹如打鼓一般咚咚作响。
“但我收手了,我没有继续查下去,就像您说的,这与我何干?”男子仍然笔直的站在那里,脸上又出现了那淡淡的微笑,这笑容绝不像是他装出来的。
“你到底想怎样?”秦晨平复了一下内心,冷眼看着男子。
“我们又回到问题的所在了,我是来看病的,我的病恐怕也只有你才能看了。”男子向着沙发伸了伸手,似乎是在向秦晨请示一般,直到秦晨闭上眼点了点头,他才坐了下去。
“看你思路这么清楚,根本不像是有病的人。”秦晨重新拾起滚落在桌子一角的笔,看着男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既然对方表明没有恶意,也许刚才只是对自己无视他的病情的一种震慑手段吧,他成功把自己拉到了他的病症上。
“不,我有,而且很严重。”男子重复到。
“你是怎么判断自己病情的?有旁人提醒吗?”秦晨再度将空白病历翻开,终于打算在上边落笔。
“没有,我朋友很少,而且都不在身边。”男子稍有些落寞。
一般失忆症患者独自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失忆,只能从第三者或更多人对自己的言语中感觉到迷惑或者拒绝,秦晨静下心来,想看看男子是如何得知自己患病的。
“就像刚才我的冒昧,那些资料其实并不是我查到的,或者说……”男子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不是在我有意识的情况下查到的。”
秦晨被他搞糊涂了,之前他明明说自己的资料只不过是一种表象,一层窗户纸,但他没有去捅破,现在又说不是他查的,而且不是直接的否定……
“就像是在做梦,有人帮我查了你的背景,并且做了记录,直到我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我制止了他,然后我醒了过来。”男子的双眼失去了焦点,陷入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