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也认为我患有妄想症了?”楚越搓着手指,热切的眼神也愈渐冰冷。
“对不起,测试结果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我可以再试试其他的办法?”秦晨有些担忧的看着楚越。
楚越没有回答他,他的目光开始涣散,最终的诊断结果仍然是他不想要的。他不由自主的咧起了嘴角苦笑起来,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大脑,却潜藏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多少国内顶尖的心理疾病专家,对他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对外人来说,或许只是一个稍微阻碍了正常生活的小问题。可对他来说,这无异于是宣判了死刑。
楚越终于摇了摇头,苦涩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换做了一副冰冷的模样。在秦晨眼里,失去了微笑的楚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站了起来目光略显呆滞的走向门口。
“你去哪?”秦晨见他的异状,下意识的问到。
“能去哪,”楚越回头看了一眼秦晨,“在此之前,我是凭着我的脑袋来赚钱的,现在大家都告诉我我的脑袋有问题了,所以,在钱花光以前我得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看起来,楚越像是在开玩笑,可在这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背后,秦晨能听得出他的无奈。
“这个疾病不是没有办法治疗的,你不能放弃。”秦晨也站了起来,她不知为什么,很讨厌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颓废神情。
“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接受了这个结果而已,”楚越的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现在我只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谢谢你了,你可以开个处方,晚一些我再过来拿药。”
楚越确实累了,本以为即将解开的谜底,到最后还是成了空,失望之余的疲惫感瞬间侵袭了他的身体。
“那……好吧。”秦晨望着离去的背影,渐渐消逝在缓缓合上的门缝里,她的心不知怎么总是感觉空空落落的。
楚越驱车赶回了家中,路上他想了很多,以前的荣誉,所有人的赞美,都像一个个五光十色的肥皂泡沫一般一触即破,想留都留不住。
虽然在那次事件后他发觉了自己的异常,也离开了他所热爱的事业,在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迎接这种可能的准备,但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才发他根本就没有准备。
恐惧在内心占据了大半,他没有去克制,反而任由其发展,以至于他是怎么回到家的他都不知道。
木然的坐在床边,脸颊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臂弯下,像一只受了惊的鸵鸟把自己的脑袋埋在土里一样。
“你太让我失望了!”脑海中猛然炸出一个声音来,惊的楚越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
谁?
楚越心中狂跳,他惊慌失措的四下寻找,可屋子里除了他再没了别人。
不可能有别人的!
“这么容易就接受现实的家伙,实在是让人不齿啊。”那个声音猛然又在脑中响起。
楚越真的害怕了,他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哪还有一直以来伴随着他的沉稳,他想要寻找,但更想要躲开这个声音。
“曾经的你呢?曾经的你从没有害怕二字!”
砰,楚越躲到了卫生间里狠狠的关上了门,可那个声音也跟着他进来了。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楚越痛苦的抱着脑袋,他想要相信这就是那个偏执妄想的典型表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要醒过来,他必须醒过来。
“看看你的样子吧,真是狼狈不堪啊!”
“你给我住嘴!你又懂得什么!”楚越突然发疯了,他将卫生间里的瓶瓶罐罐一掌全部打翻,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这还不够,他红着双眼又一拳锤在墙上,生疼的感觉立时涌入大脑。
在疼痛的刺激下,那个声音似乎消失了,真的就这么兀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和它来时一样。
幻觉,一切都是幻觉!
楚越靠着卫生间的墙,滑倒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眼角竟然也噙着泪珠,他木然的看着犹在滴血的关节,他想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想着自己刚才就跟个疯子一样,楚越突然哭出了声,他真的害怕,害怕极了。连日来凶手在他梦中的折磨再加上今天不想得到的结果,几经打击下,楚越崩溃了。
他就蹲在那里沮丧的哭号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已经干涸,楚越扶着墙又慢慢站了起来,他缓缓走到洗漱池边,打开水龙头,一股清泉从中涌出。
将流着丝丝鲜血的手放在水龙头下,任由水流稀里哗啦的冲刷着,看着渐渐殷红的池水,楚越的脑中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是啊,以前的自己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接受现实的,是不会轻易就被压垮的,那个声音,透着憎恨和耻笑,是另一个自己对他的失望。
赵海丰、李明伟,二人的笑脸浮现在了脑海中,好不容易结实的朋友,就这么惨死在自己的“眼前”。
楚越渐渐捏紧了拳头。
他们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成了这幅模样,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肯定会摇头叹息,他们活着的时候自己就没让他们失望过。
死了之后,楚越仍然不想让他们失望。
楚越抬起头,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那个曾经满脸坚定的男人到哪去了?那个曾经永不服输的男人就这么容易的低下了头吗?
心中渐渐升起一股火苗,小却温暖。
冥冥中他又回到了从前,赵海丰伸过来的手就在眼前,那时他们虽然中了圈套但为了心中的目标而互相搀扶,没有人想要放弃,他们不能放弃,家人还在等着他们去救呢。
对于举目无亲的楚越来说,赵海丰和李明伟也就相当于成了他的家人。
“没有你,我们怎么能成功?”李明伟的脸就出现在赵海丰的旁边,他的微笑中充满了对自己的信任。
楚越幽幽的伸出手,想要握向赵海丰的手,触碰的瞬间,记忆化作云烟散去,抓空了的手就那么举在半空中,缓缓的握成了拳头。
一颗坚实又可靠的拳头。
心中的火苗呼的一声窜大,越烧越猛烈。
楚越的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是啊,还有寄希望与我的人呢,我怎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微笑又浮在嘴角,看着镜子中那个熟悉的自己又与现实中的自己慢慢重合在了一起,充满了自信。
你们等着,我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还你们一个公道!
在送走楚越之后,秦晨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将自己蜷缩在椅子上。
她不是没有见过不敢相信自己患病的人,但楚越的沮丧却是深深的刺激了她的内心,那种无助与彷徨,就好像这些感情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她很想帮助他,不仅仅是医患之间的那种帮助,而是类似于心灵上的拯救,如果自己能做到,那就一定要尽力去帮助他恢复过来。
秦晨傻傻的一笑,只不过见了第二面而已,为什么自己对他如此上心。
就在她刚刚压下这个莫名的想法后,她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醒。
“请进!”秦晨收拾了一下自己,准备迎接他的第二位病人。
门被缓缓推开,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没怎么打理过随意扒拉在一边的头发,络腮胡须,脸像刀削过一般棱角分明,男子身材高大,穿着普通的夹克。
在与来人对视的时候,秦晨心里突然打起了小鼓,那人的目光如鹰一般锐利,仿佛能看穿人的内心一般。
有着丰富心理经验的秦晨立时断定,此人绝不简单。
“你好,我叫安毅,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男人轻轻关上门,面无表情的向秦晨报出身份和来意,“抱歉打扰你的工作了,我想问你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