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耀登基。
众百姓猝不及防。
但细想,却也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们皆知,同样也深知。
柒月殿下,心中存有一翩翩如玉少年郎。
一念,就是几十年……
但凡有人污蔑或是贬低柒月殿下的童养夫,都被处死。
刑法用的是笑刑。
让人笑到断气……
况且,阿墨郎君一生行善积德。
众百姓打心里佩服与喜欢。
柒月和那明媒正娶的少年和离,予了高官。
而后,一直,后宫无人。
试问众人,谁可以像她这般,做到这样痴情的?
他们的故事,画本子、茶楼,都传了个遍。
百姓早记得滚瓜烂熟。
茶馆里说书的讲的,本子里画的,皆有八分可信度。
举国上下,对于柒月的做法,竟无一人反对。
更无一人想趁乱造反。
小小的震惊后,依旧过着该过的生活。
国泰民安,繁荣富强。
前朝历代,未有先例。
柒月殿下是一代明君,是城安的神。
煌希殿下命人于城中央,刻出了柒月的石像,供万人供奉。
被记在史册上,被后世,记了万年。
……
阿墨曾经的小厮,依旧住在宫中。
身份是柒月亲自提拔上去的。
也算是名人。
得了宫中一闲差。
只打扫一个小小的空屋子。
众人羡慕的不行。
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其实,那个屋子,是柒月童养夫的灵堂。
柒月不放心别人。
就让小厮去了。
如今,小厮虽然年龄有些大了,近耳顺之年。
却健健康康的,红光满面。
柒月真的如诺言般,做到了好好照顾小厮。
“公子,殿下去找您了吧……您一定要等着殿下一点啊,奴才虽讨厌她,可奴才看明白了,或许,她是真的……爱您。”
他仿佛看到自家公子娇笑回眸,一颦一笑皆为风景。
打断他。
“你呀,怎么倒戈啦!向着柒月殿下啦?”
不觉间。
红了眼眶。
“公子……奴才也同殿下一样,想您了……”
偷偷用袖子拈了拈泪水,扯开嘴角,笑了。
泪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
“嗯,奴才不哭,奴才可坚强了。”
“奴才身份低贱,没资格跟着您,那就让殿下带上我的那份去吧……”
他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他懂得报恩的。
就让他,带着记忆,活在这世上吧……
苟活着。
让公子知道。
世上还有一人念叨着他呢。
将他。
留在心的最深处。
藏起来……
……
小厮不配拥有名字。
甚至有的小厮会在时光的长河里,忘却了自己是何姓何名。
仅仅只有一个,听起来,便让人觉得可笑,又包含着无限嘲讽的称呼“小厮”。
他以为他也会这样苟活着。
直到,他十二岁那年。
遇见了软软小小仅四岁的公子。
像个年娃娃,精致小巧可爱。
小小的脸,还没他巴掌大。
面色郑重严肃,小小的白嫩的手,拉着他的手,用清晰稚嫩的声音唤他。
“衿铉(jin,xuan)。”
软软糯糯的声音,像块石子,砸在他的心湖。
泛起阵阵涟漪。
那时,他便发誓。
护公子到老。
那怕是死……
可是,
可是他……
没有做到……
看着公子疼。
他恨不得,去替公子。
他宁愿他自己疼,也不愿,公子疼。
一念情深,回头发现,竟早已深爱于心。
抽不出,只能在哪儿干耗着。
把那情感,深深藏住。
人老了,却看明白了太多。
公子是他的救赎,亦是柒月殿下的救赎。
或者说。
柒月殿下对于公子来说,是整个人生,更是命。
反之,亦然。
柒月殿下与公子,从来都是在……
相互救赎着……
只是他们都披着保护色。
哪怕是伤了互相,也不愿别人来伤他们一分一毫。
曾经的衿铉不懂。
现在的衿铉,也变了啊。
不再那么单纯了。
……
“殿下醒了啊。”
柒月睁开眼,瞧见的便是一身白衣的男子,与柒月衣品相当。
温和的声音,自带疏远。
柒月面上随着时间流逝,磨平了棱角。
俨然一派岁月静好。
气质绝佳。
冷静得很。
任谁,也料不到,这样一个传奇女子,会……
“殿下何必寻短呢。”
柒月抿嘴。
男子也没催促,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喝了口茶。
等待着。
可等了好久。
“还真是老样子。”淡笑着,放下了茶杯。
“老师。”柒月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只吐出这俩字。
男子一顿。
“嗯?”
柒月笑了。
“你不也是,在寻找死的办法吗?”
“本质上来说,你我并没有什么区别。”
伸出手,指了指男子,又指指自己,嘴角扬起一抹自嘲。
“我们都是,自作自受,不是吗?”
“若是我未曾拜你为师,或许,我们会是一对要好的知己。”
男子深深看了看柒月。
笑了。
“是啊。”
都沉默了。
男子自顾自的笑了。
起身,就走出了房间。
抬头看着夜空,孤零零的背影。
月是天上月,却不见心上人。
他们,都背负着自己的使命,从出生开始,生命就被安排好了。
反抗过。
却无用。
他们如常人一般,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各怀心思,注定是个不眠夜。
风,吹进了窗子里,
撩起了柒月白色内衫的袖子,隐隐看见,她手腕上两个字的印子
是被反复割,反复愈合。
留下的一个无法淹没的印。
其中一个字,最为明显。
刻的最为细致,刻的最为深入。
是……
“墨”。
……
他照顾了她一辈子。
自她幼年时,便是阿墨看着长大的。
阿墨是奶娘为他找的童养夫。
有次,因为父皇安排她,让她查贪官污吏,可她那时年幼,没做好,被罚了二十大板。
那时她小,根本承受不了。
这二十大板后,根本站不了太久。
是阿墨耐心的照顾她。
不顾她乱发脾气,也不顾她恶语相向。
温和耐心包容她。
一勺一勺的给她喂饭。
就算她打翻他花了好大功夫熬的汤,少年也只是偷偷回到厨房,蹲在角落抹泪。
第二天,装作若无其事。
……
“慕容栀。”
男子转头。
“阿墨去世前一天,见的是你,他……是不是给你说过什么?”
慕容栀垂眸。
眸子闪了闪。
眉眼染上惆怅。
月下,显得越发凄凉,只听男子低喃:
“他说啊……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