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聊了一阵,王越没什么睡意,便想要出去逛一逛,万彤见此向他交代道,
“候亮平也在夜市,你们年轻人比较玩得来,你去找他一起玩吧,到时候把他带回来,免得他又夜不归宿。”
王越应是,跟候骥一家告别后,径直前往江都城西的夜市所在朱雀大街。
此时虽已是戌时,但朱雀大街上灯火通明,到处挂满了灯笼,将大街照的犹如白昼。
江都沿靖江南岸建城,水陆并昌,四通八达,乃是周国中原腹地的枢纽重镇。
王越此前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此地,再往前走就再没有熟悉的人和事物,初次走上一片陌生的路途,内心期待之余亦是不由有些许紧张。
随着人流走在朱雀大街上,热闹的夜市冲淡了他心头萦绕的一丝紧张。
粗略转了一圈,没找到候亮平,王越被一边烤鱼摊位上的香味馋住,便买了一只烤鱼,来到一颗十人合抱挂满花灯的蜡树旁坐下细细品尝。
此时树下走道正有两位耄耋老人在边走边聊天,王越听得其中一人感叹;
“当年这棵树正是由老夫曾祖在担任江都府太守时自陈国白马寺求来,亲手栽下,老夫幼时还能勉强抱的住它,转眼间这么多年过去,就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另一位老人接口道,“是啊!此树如今已有一百多岁!子子孙孙遍布江都家家户户,可是为咱们江都百姓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不是嘛,这满街的阑珊灯火不都是来自于这株古树,而今它仍然屹立于此,就好似在守护着此地的万家灯火。
许多江都百姓都将他当做神圣,时常前来为它挂上自制的花灯,当做供奉。”
“割开这蜡树流出的树汁,稍微冶制便能成蜡,两百年前白马寺那位高僧从南海深处将它带回,当真是泽被苍生,功德无量。”
“也只有这样的得道高僧,才能舍得将此树送与灵洲各国栽种,要换了旁人,怕是得死死捂在手里,不敢示人,只用树蜡来攥取最大的利益。”
“如今这蜡树已经是家家户户都有在门前屋后栽种,蜡烛早已不值钱了,当初不知惹得多少奸商捶胸顿足。”
“这树蜡只需要半尺长拇指粗,就能燃烧近一整晚,可比以前黑烟滚滚的蜜蜡强多了。”
……
两位老人渐行渐远,声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据王越所知,两百年前陈国白马寺高僧慧海禅师前去南海诸岛传道,见到当地岛民将蜡树树汁冶制,用以照明,大为方便。
便将种子树苗带回了白马寺栽种,培育成功后,又无偿送与大陆各国朝廷,经过两百年繁衍栽培,如今已是遍及天下各个角落。
王越吃完烤鱼,将残留物丢弃在街角杂物处,这里每天都会有专人定时前来收拾。
再次仔细的搜寻起候亮平来,不多时,他来到一处嘈杂的圈子附近,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他叫好的声音。
王越纵身跃上墙壁扒在墙上仔细一看,原来里面正有人在斗蛐蛐儿,墙边有两张长桌搭在一起一旁的架子上挂着几只灯笼,将桌面映得亮堂堂的。
几十号人挤在一起,围在桌子一圈,内里两个人各自盘坐在一张桌子上,蛐蛐罐放在正中,不停的齐声喊着‘咬它’、‘咬它’,其中左首那人正是候亮平。
围观的人也分成两派,各自为双方加油呼喊,片刻后候亮平的蛐蛐似乎是胜了,对方将陶罐向地上一摔,骂一句‘没用的东西’便气冲冲的走了,为他加油打气的人也纷纷摇头散去。
候亮平高兴地蹦了起来,把桌上对手留下赌注揽进怀里,围观群众将它围住不让走,纷纷起哄要他请客。
候亮平只得掏出一把铜钱丢出去,众人四下哄抢,他这才挣脱开来。
气喘吁吁的来到一处墙角,弯着腰深吸几口气才突然惊恐发现,面前地上竟然有两道人影。
把他惊得往后跳出一丈远,竟还牢牢抓着蛐蛐罐不放,怪叫几声摆出攻击姿势,
“何方宵小,竟敢打你游爷爷的注意,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是你爷爷我!”王越嗤笑一声,瞬间来到他身侧,一把抓走那只蛐蛐罐;
候亮平手中一空,转过身来正要反击,才发现原来竟是王越在作弄自己。
松了一口气,然后笑骂道;“好你个王越,居然敢作弄我,看我不把你打个......”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自己不是对手,只得愤然的‘哼’了一声。
又突然反应过来,“哎!你不在山庄里坐镇,怎么突然来了江都了?”
“哦,我这次是要去太一山拜师,特意走水路,就是想着临行前要来看看你们。”
“不对呀,你都已经是江湖绝顶的先天高手了,还去拜什么师!”
候亮平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起来,“你不会是要去修行界拜师练气士吧!”
“没错。”王越简单的给他讲了一遍遇到韩渊的经过。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休息吧,刚才我出来的时候你娘还交代我要把你带回去。”
“行吧,今天手气不怎么样,就赢了一点点,回家路上正好有你给我做挡箭牌。”
说着就拉着王越一起往客栈方向走去。
“什么挡箭牌,还有人抢劫你!”
“那倒不是,是几个玩的要好的朋友,大家都有默契,谁赢了钱就得请客吃饭,可是我今天赢的这点哪够这么多人吃喝。”
候亮平见识过沉迷赌博的危害后果,知道其中轻重,从来都不意气冲动;
所谓小赌怡情,大家虽知道他的这个爱好,倒也都没有阻拦他。
说话间,几个看上去和候亮平同龄的少年从路口走了过来,当先一人说道,
“亮子!咱们正在到处找你呢,你今天手气怎么样?
哎,这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既然遇上了那就跟咱们一起来吧!”
“噢!噢!噢!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我是从江陵来的朋友王越,他跟我家是世交;
刚才我爹娘他们忙的走不开,叫他来夜市找我回去,等下次再请你们吃饭,下次!啊!”
候亮平说完就拉着王越,不等几人回话,急急忙忙的大步走了。
把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半响后,领头那少年才先反应过来,向身后伙伴问道;“他不会以为今天是要他掏钱请客吧!”
随后气愤的说道:“小气鬼!你以为只有你赢钱了,老子今天赢了大钱,专程来请你一起去吃大餐,你居然还敢跑,活该没口福。”
对身后一挥手,“走!不管他了,咱们哥儿几个自己去吃好东西去!这回给他记着,下次咱们一定要痛宰他一顿!”
然后带着几个伙伴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向着夜市走去。
王越功力深厚,听得一清二楚,看着身边的伙伴,不由得感慨,果然还是熟悉的配方,一如既往的自作聪明。
“哎!王越!”
候亮平突然转过身停下,发现王越就要撞上来,立即将他扶住,问道:“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王越回过神,恶趣味发作,还是决定顺势不告诉他这事,让他先自得一阵,等以后他知道了实情,那副捶胸顿足的样子一定十分有趣。随口回道,
“哦,没什么,你突然停下,是有什么事吗?”
侯亮平一拍脑袋;“哎!又忘记了!先不管了,咱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