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302的是一位刚从美国进修归来的大学教授,因为我已经过了婚嫁的黄金年龄却还整天“游手好闲”,正在十分痛心疾首又单方面热络地执着于对我的观念教育,天天拉我去她的课上免费听课。
尽管我总是坐在那个大教室的最后一排,仗着前面大学生高大的身躯挡住我自己然后默默玩手机,但是好歹也是能听见一句两句的,权当作增加其他知识了。
课听了一个周,我没记着她上课讲了什么,却跟最后几排的学生都混的挺熟的了,虽然我可能已经过了那个青葱岁月的时期,按照“两年一代沟”的说法,也不知道隔了多少代沟了,但是好歹也是能跟跟年轻人的梗和潮流的,最关键的是——可能上课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都有相通的共同话题和观念?犹记着我大一大二的时候,也是和三个舍友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玩手机,吃东西,还光明正大的,现在想想,实在是有些肆无忌惮,又为老师的好脾气叹服。
因为之前从未看过我,他们也向我打听我的来历,我(自然忽略了我的年龄介绍,只说自己是其他系的同学)半带忧愁地说起来自己被“强迫”的经历,果然得到了这群娃儿们的一致同情。“像是李老师能干出来的事儿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安慰”我。“我们第一节课就被要求写下自己的理想啥的,但是我们除了一夜暴富和脱单以外还需要啥呢,于是纷纷写的这些,没看见李老师第二节课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哈哈哈哈哈。”一个学生翻开自己崭新的课本,找出一张纸条来,边展开给我看边合不拢嘴地笑说着。周围的同学都压抑着声音地嗤笑起来。
“李老师的三观,反正我是不懂的。”跟我座位隔了小过道的一个白白净净的女生插了一句嘴。我登时来了兴趣,但是又有些诧异:李老师竟然会被学生说不通三观,但是我们平时交流起来并未有什么问题啊。“你看,你还是没有听李老师在讲什么。”她耸耸肩,丝毫没掩饰眼神中的嫌弃,当然不是对我的。“明明这个教室没有人在听三观不正确的老师讲她的生活和三观,但是偏偏他们能在该附和的时候大声附和,该笑的时候前仰后合,这就是我们的区别——当然,还是人家学习比我努力,所以他们比我优秀。”坐在她旁边的另一个稍微有些壮的女孩笑眯眯地看着她,同样听着这些话,脸上一点意外和异常都没有,眼里却有些无奈,她见我观察她,便对我摊手耸耸肩,分明是不甚赞同的样子。
我突然觉得李老师的课有意思起来。于是我开始在同时玩手机的时候还分神聆听她的言论来——这倒好区分:因为白净女孩一旦抬头听课,必然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大大的疑惑的问号整一个刻在脸上。在仔细地听过,她就会和壮壮的女孩分享李老师的理论,我就会看到两个女孩一齐面面相觑互相填充问号的场景,我竟然觉得又可爱又好玩。
慢慢我听清了一些李老师的理论,我开始觉得不对劲儿起来,我总算知道这些孩子为啥这么排斥了——没有歧视,也没有针对,我倒真的庆幸这些孩子拥有独立的思想和成熟的三观,不会被轻易地改变。
李老师:“当女人被强奸以后,要学会爱上强奸她的人,这样就不会有痛苦了。”
我:???
白净女孩:???
李老师:“不管结果是好是坏,也不管到底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只要有人是因为对你好的目的而帮助你,你都应该感谢他。”(她还举了一个例子,一个人在公交上主动给一个看起来很疲惫的女孩子让座,一会儿过后,因为车颠簸不小心踩在女孩的白鞋上,被女孩埋怨了,李老师认为这里就是女孩不懂这个道理,是不会感激的表现。)
我:想了一下自己刚洗的白鞋子被黑乎乎地踩了一下那种糟糕的心情。
白净女孩:那那些把孩子送去杨永信那里的家长,一口一个“为了孩子好”,结果孩子都成了什么样子?
李老师:“一个女孩如果喜欢一个有女朋友的男孩,就应该做他最好的朋友,一辈子守护他。(男孩也同样)”
我:啊???这好像是某瑶的小说桥段吧?
白净女孩:因为你们都喜欢我,所以你们都应该围着我转?
三节课下来,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就有些不够用——尤其在李老师宣传自己的观念的时候,它简直都要窒息了。在这种窒息感的言论和课程知识的影响下,现在就连生活当中,我也发觉了一些李老师的一些不对劲儿,也不知道是否是我主观臆断或者其他:
一天我又随同李老师去旁听她的课,在车上聊起来体重的问题,她感叹道:“太上老君,无量天尊,主啊,请让我减掉30LB吧!”我当时坚信我自己已经够像看正常人一样的眼神看她了,顺便偷偷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来看“LB”是啥意思。除了看着我自己输入法打出来“鲁班”“老板”,百度娘还贴心地告诉我,LB是“磅”的意思。
我当时在原地深感自己学识浅薄,对于中西文化无一不通无一不晓,实在惭愧极了。
那天照例去上课,发现白净的女孩的位置是空的,我多嘴问了周围的人一句,一群人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最后还是经常坐她身边儿的壮女孩告诉了我:一个跟她们一个宿舍的女孩,把白净女孩对于李老师的负面评价告诉了李老师,于是女孩被辅导员叫去谈话去了。
这节课的主题临时换了,叫“感恩”。
李老师说,不要以为我是批评某些同学,你们自己不要对号入座——我只是客观阐述一个事实,现在的年轻人已经越来越不会最基础的感恩了——当然也不是说你们非得感恩我,感恩我给你们大老远来上课,但是你们真的缺少这种精神。不懂感恩的人是没有幸福和快乐的。
后来不知道那白净女孩怎样了,从那节课过后,我就消失在了李老师的课堂上——这是我想到的能减少面对她还有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庞的最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