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还不小，只是这样好像不大可爱。随即他脑海中浮现章雨穿那身湖蓝色裙子时不知所措的情景，还是她可爱一点。
轻轻将女孩推开，他站了起来向旁边的阿飞意示了下就走了出去，阿飞将一沓钱塞到女孩手里也跟了上去。
顾东阳和阿飞回去的时候经过顾诺之前就读的幼儿园，旁边那个小小的店面琉璃门紧闭，在夜色中显得特别冷清。
当初找章雨的时候就从顾诺那里得知她在这里有个店面，现在路过自然多看了两眼。
“老大，听说章小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店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阿飞还是决定把这个无意中收到的消息告诉顾东阳。
“哦?”顾东阳有些意外，忽然不见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去查一下怎么回事。”
“是。”
章雨变了，虽然表面上没大体的变化，但还是让人感觉有些东西不同了，首先发现这一点的是章可怡。
那天她刚好碰到要下楼的章雨，随即讽刺:“我们的小偷姐姐终于可以出门了，可喜可贺啊。以后手脚还是放干净一点，不然被人打死了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章雨只是瞥了她一眼就走了。
章可怡怒了，竟然敢不理她，这小偷是胆儿肥了。
“你给我站住。”
章雨只好停下来了。
“跟你说话你聋了吗?”章可怡两步跟上来推了她一把，她及时抓住了楼梯扶手。
“别以为你躺了半个多月谁都得供着你，我可不吃你装柔弱那一套。别说你躺半个月，死了也是活该，一百多万的东西你死了也抵偿不了。”
章雨面带愠色的看着章可怡，握着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哎哟，这个胆小鬼有脾气了，居然敢瞪她。
章可怡更火了，手刚举起来要教训她即时又想到她才从床上爬起来就把手甩下来。
哼，别以为她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
看到章可怡怒气冲冲的走了章雨心里的石头才落下来。
她想明白了，如果他们要打她骂她是不会因为她忍让退缩就罢休的，那她何必战战兢兢，让自己每天过得诚惶诚恐。
所以吃饭的时候她敢去夹自己喜欢吃菜了，即使被奶奶和章可怡睁大眼睛瞪着，可她仍然壮着胆子没有收回筷子。反正她不敢吃他们也会想着法子不让她吃，还不如坦然的先吃着，不能吃了的时候也亏不了那么多。
一家人对于章雨的举动都惊讶了，没想到一向胆小如鼠的章雨如今竟然那么大胆，虽然她的动作仍然小心翼翼，但也与过去不同了。
不过大多数人因为她被打了一顿身体才刚刚好一点，也没有多计较，但有一个人就忍不了。
向来唯命是从的章雨公然反抗了，奶奶感觉自己的威严遭到了侵犯。但她常常说不少章雨的吃和喝，现在也不能因为她夹了两筷子菜就骂她，不过却拦不住她发脾气。
“张妈，今天怎么回事，这青菜怎么那么咸？盐降价了吗？”
“这肉煮那么烂，煤气不用钱吗？”
“一个个就知道吃，饿鬼投胎一样，关心过家里的开支吗?”
张妈站在门口不敢吭声，满桌的人噤若寒蝉。
这指桑骂槐的话谁都听得出来，章雨自然不敢再吃了，真把奶奶惹得大怒说不好又是一顿打。想通归相通，对章家的人还是很惧怕的。
奶奶看到章雨停了筷子才顺了气，在章可怡的劝导下才又开始吃起来。
章雨低头用筷子拨弄碗里的白饭，章可怡看她怂了样子讥讽的笑了笑。
虽然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但章雨还是没有去店里，在家关一段时间去看两天店，她对看店的热情就淡了几分。她曾经将玩具店当成逃避的去处，然而现在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真有灾难纵使她在天涯海角就逃不掉，总归她还是要回章家的。
她现在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窗外的发呆。
听到门外不时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声响，她想了想就走过去把门打开，如她所料，门外是张妈在拖地。
她歉意的说:“张妈，对不起，今天害你被骂了。”
张妈拿着地拖直起身对她摇摇头:“大小姐不用跟我道歉，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老夫人只是找个理由发泄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章雨柔和的笑了笑，也摇头:“如果不是我，你在章家会过得很好，不会经常被骂，也不会被拿来出气。”
“大小姐别这么说，我老妈子是个佣人，被骂也很正常，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张妈，如果有机会你会离开章家吗?”
“离开章家?”
章雨认真的点点头:“离开章家，安享晚年。我知道你儿子快大学毕业了，等他毕业之后你也不用做佣人给他赚学费了，他到时候也可以工作赚钱了。”
张妈错愕的看着章雨，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章雨忽而一笑:“张妈你跟我来。”她把张妈拉进了房间。
她从抽屉的一个盒子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进张妈手里。
“这里有一点钱，虽然不多，但应该够你用几年了。你拿着它回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用再出来打工受苦了。”
张妈非常惊讶的推辞：“大小姐，这是你的钱，你怎么能随便给我这个老妈子？我无德无能，怎么好要你的钱。你快收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店也不是很赚钱，能存下一点非常不容易了。我就是个劳累命，不做事心里憋得慌，反正在这里做事也不是很辛苦，还能赚点钱打发时间。所以大小姐这钱你自己留着吧，人总要有点积蓄防身。我也不是为钱才留在这里的，你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张妈今年50岁，在章家做事也有20年了，她说不是因为钱才留在章家的确是事实。当年张妈是章雨爷爷的护工，因为尽心尽责很得章家人赞赏。
章雨爷爷去世之后张妈也结婚嫁人了，但没几年因为丈夫醉酒家暴就离了婚，她一个人带着几岁的孩子，没钱又没工作。章雨的奶奶不经意遇到了张妈，因着当年对她的好印象，知道她的困境后就告诉她家里缺个佣人，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带孩子同来。
张妈就这样留在了章家，她的儿子大一点的时候两人搬了出去，后来儿子读大学张妈又搬回了章家。
虽然张妈当年和章家有一点因缘，但章家的人并不好相与，稍不满意就是一顿谩骂。然而张妈始终记得章家的恩情，受再大的委屈也没有离开章家。
对章家是恩情，如果说有感情那就只是对章雨而言了。
她看着章雨长大，知道她遭过多少罪，爹不疼娘不爱，孤苦无依，实在可怜。她时常力所能及的帮她一下，让她少受一点折磨，时间长了就生出一种母爱，想要保护她，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但她终归能力有限，未能护她周全。
章雨也感怀张妈对自己的好，所以才想把自己仅有的积蓄赠给她。自己在章家的牢笼里也不知道被困到什么时候，不在章家也无处可去，留着钱也没有用。
“张妈，你听我说，在外面过自己的日子总比在这里受气强。这么多年只有你真心待我，所以我做梦都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你离开这里吧。”
张妈热泪盈眶：“大小姐……我也希望你能过得快乐。所以我更不能走，我走了以后还有谁偷偷送饭给你吃，还有谁在你受伤的时候帮你处理伤口……”
章雨心一酸，抱住了张妈，泪水从脸上滑落。
真是主仆情深啊，外门的章可怡冷笑连连。好一个章雨，六亲不认，却抱着一个佣人哭得情深意重。叛亲就算了，居然还劝张妈离开，她真是小瞧了章雨了。
思忖了片刻，她瞥了一眼挨在墙边的拖把就无声无息地走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