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生我材必有用是无数失志青年用来麻痹自己的借口,但在阴谋诡计中这句话则显得尤为正确,如果想要实施一个必然能够成功的计划,那么则需要尽量少的干扰因素,要达到这样的目的需要这个计划中的所有人都能够发挥其应该发挥的作用。
南下的一行四人无疑是某个计划中应该发挥作用的棋子,在瞎子看来两个护卫所发挥的作用是能够保障自己的安全以及给予自己足够的自保能力,而最为关键的计划以及保证自己生存的条件则必然的落到了那个不起眼的车夫身上。
瞎子嘴角翘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每个人都是因为某种目的而出现在自己身边,虽然自己也是被安排的那个棋子,但是这种重要的感觉还是让他平静了不知多少年的内心有了一丝的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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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路上,依旧是沉默的四人,唯一的不同是谢安没有再饮酒,而是像范咎一样拿着剑一言不发,四人就在那一望无尽的官道上一路前行,瞎子像是平常一样的拉开车帘,让阳光照射到自己的脸上,依旧听着风声,听着车轮声,不知过了多久,瞎子猛然发现四周安静的竟是有些不像话起来,就连那车轮滚动的声音似乎都开始变得轻飘飘的,风声早已断绝,但是自己的脸颊还是能清晰的感受到风吹过的触感,太阳还是照射在自己的脸上,但是此刻却没有了往日的温暖,这种寂静中瞎子想呼唤赶车的人,但是他发觉似乎连自己的喊声也没有人能够听到。
只是这样一瞬的失魂,四周的声音却又逐渐明晰了起来,他听到了车夫依旧在哼着小曲,听到了车轮碾过石头的声音,听到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听到了前方的一匹马慢下的脚步。
“要习惯这种感觉。”谢安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瞎子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就在刚才那一刻,他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的逼近,乱七八糟的思绪涌进他的脑海,他像是记起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一片空白。
“忘记自己是个瞎子。”
一双温柔的双手似乎在自己的眼前绑上了一块布,瞎子觉得自己此刻一定特别有侠客风范,毕竟蒙眼的大侠在电视剧里都是绝顶的高手。
昨夜的试探有了作用,如果要尽量精简人员的数量又要保证一行人的安全唯一的做法就是保证每个人都有着可以自保的能力,虽然知道这是父亲的良苦用心,但是对于六岁的瞎子而言此刻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还是不应该展现出太多对于身边人的依赖。
昨夜的问话像是一个六岁少年的好奇,但是听者有意,毕竟他们原本的任务就是保护这样的一位小少爷,原本就是要教导武学的人在一次简单的试探后,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只是瞎子没想到的是,教自己的人竟然是那个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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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学看似博大,实则不过只是杀人的技法,既然是杀人,那总归是离不开快、准、狠三字,用剑要快,快到无人看的清剑路,快到让人避无可避,更要磨炼无上剑意,或者更直白一点,需要磨炼的是绝对的杀意,剑未动意先行,就像是那一瞬的万籁俱寂,未见兵刃却已是战意全失只能束手。
沿途的每日瞎子就在这样的杀意中,终日体验那种冰冷的痛苦,纵使烈日当空,依旧如同置身于冰窖之内,他没问这样的修行有什么作用,只是每日默默的感受来自马车前方的那人缓缓释出的杀意。
他曾在夜晚闲聊中试着叫谢安师傅,被婉言拒绝了,按照谢安的说法,自己也是无门无派,一身本领尽是偷学所得,所作所为皆是求生,当不起师傅二字,而且自己能教的东西也不多,瞎子看不见自然是学不了什么招式,所修就必须将快与意练至巅峰,力求一招制敌,方可与人对战。
修行一道毕竟是要消耗一些时间的,不过对于意的培养却更看个人的天资,小瞎子的进度出奇的快,仅仅一月的时间,就已经能够不受两人杀意的影响自如活动,两个高手在吃惊之余更是觉得此次南朝之行的人选果然都是精心安排。
他们不清楚这个幼小的身躯里藏着一颗怎样苍老的灵魂,早已看淡生死活够了的人,自然比起其他人更容易接受死亡所带来的的威胁,也自然比其他人更加知道平淡一生,是怎样的屈辱与不甘,小瞎子就这样在这个秋日里,在一段前往南方的旅途上踏上了自己的武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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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乐皇宫
御书房的背后有一座高台,先帝批完了折子总喜欢在那个台子上看着远处的群山,这是他多年戎马养下的习惯,打下无数的疆土,让自己目之所及都成为北乐的领地,这种感觉说不出的畅快,只是最后的几年里,他每每看到皇宫后那片相同的景色,总是有些暗自神伤。
太子后来也有了这个习惯,只不过随着先帝离去,太子也变成了当今的北乐皇帝。
“今日内廷安排在章州的探子回信,说林大人对于陛下的安排似乎极其的不满,竟是在接旨后口出狂言。”
一个初看年纪只有二十多岁的太监恭敬的回报道。
皇帝那冰山一样的面容不为所动,虽然少了些许的英气,身子看起来也有些孱弱,但是宫里谁都知道,这位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是一个擅长权谋诡计的狠绝之人。刚刚登基数日便将内廷全数换成了之前跟随自己的东宫之人,虽然那些老太监并未逐出宫去,但也都安排去了后宫去担任闲职,那二十多岁的年轻太监一直是东宫的心腹,如今也成了内廷的统领太监。
“你说这林家栋的戏是演给谁看的呢?”
“林大人自然是要表现的对那孩子爱护一些,才好让南楚放心。”
“让南楚放心?我看他是想让朕放心吧。哼,父皇虽然故去但还是留着这个老狐狸来牵制朕,朕到是要看看,他有什么神鬼手段。”
“陛下乃天子,这些个臣子,自然是斗不过陛下的。”
皇帝没有再去问话,而是盯着那远处已经泛着秋色的群山,漠然的背手而立。
“回吧。”
半晌,皇帝突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缓缓走进御书房,身后的太监缓步跟了进去,周遭再次陷入无声的寂静,远传群山依旧耸立,高台依旧金碧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