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有些话说不出口有些人必须要走
“少爷,和您一同演奏的段云曦小姐在赶来南若山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您的合奏无法进行,简先生让我通报您一声,现在正在物色合适的人选替补”
一个穿着高级西装带着墨镜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了简尘身后,他毕恭毕敬地对简尘说着这个人命关天的消息。明明是个令人震惊的事情但是从这个看似是保镖的人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在说谁谁谁感冒了一样简单而平静。是不是在钱堆里呆久了,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泯灭了?
听到这个消息,简尘反而有些轻松他对身旁的保镖说:“她不在,是不是演出可以取消了?”
“这个…我不知道”
“我帮你,是钢琴合奏么?”
蒋沛珊说的话打破了周围沉默的环境,无论是云杉或者简尘都很惊讶,这个一向抱着吉他创作的女孩,也会这种古典乐器?
蒋沛珊,你到底有多少秘密,我们至今还都不懂?
“谢谢你,没想到你钢琴这么好”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如果每件都值得你这么惊讶,那么你太感性了”
蒋沛珊和简尘刚刚从台上下来,他们在谈论刚刚她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演出。黑白键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下流淌出悠扬的音符,整首超高难度的《鬼火》就那样流畅地被两个人演奏出来,在场知情的人都很吃惊,这首李斯特的《鬼火》的难度是闻名整个乐坛的。音乐世家蓝家和简家的子女练习了近一个月才能配合的天衣无缝。可是这个临时拉来的小女孩竟然能只靠演出前三个小时的练习和配合就达到了和蓝云曦一样的水平!也难怪一向冷如冰川的简尘会吃惊,夸张地说李斯特都会从坟墓里惊讶地跳出来吧。
“你还真是犀利”
“这不叫犀利,这叫事实”
蒋沛珊白了一眼旁边的简尘,她这种表情既不符合身上这件穿起来像大蝴蝶一样的Armani象牙白色礼服。虽然是未成年的她但是完全能撑得起这件礼服的气场,冷艳高贵让人想起年轻时候的伊利莎白女王。
他们走出了南若山这间隐蔽的小音乐剧院,映入眼帘的是蓝色的天和纯白色的雪。这里的空气新鲜的有些刺鼻。
“事实就是我不快乐”
“做少爷还不快乐?你知足吧你”蒋沛珊调侃地说,其实她很抵触简尘是少爷这个事实,她讨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生下来就咬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即使他很像蒋沛羽,那个蒋沛珊生命里温柔的亲哥哥。
“人生的轨道在出生时就被规划好,带着家族所有人的期待被安排做那些不知道为自己好还是不好的事情,小时候很无知只是一味顺从,跟不喜欢的人打交道,学自己不喜欢的乐器,上自己不想去的学校,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这样,你觉得快乐么?”
简尘说完就抬起了头望着云端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英俊的侧脸那么悲伤。蒋沛珊很惊讶他竟然会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也很惊讶他会向自己袒露这样压抑的心声。她拍拍他的肩头,他给了她一个讽刺意义强烈的笑容。
“所以…你那天会逃跑?”
“嗯…”
“呵呵,好歹你为自己的自由奋斗过,可是我连奋斗的资格都没有,不,也许是连奋斗的勇气都没有”
蒋沛珊说完这句话,好像全身的神经都纠结在了一起,她的牙齿是紧咬着的拳头也是紧握着的,那些记忆中的过往和无奈的事实在脑袋里翻江倒海,她闭上眼睛同他一起仰望天空。
如果可以自由。
如果可以活着。
两个悲伤的少年,两颗想飞飞不了,想飞飞不走的心被冰雪渐渐冰冻,最后麻木。
有没有人说过,45°仰望天空,为的是不让眼泪滑落。
那么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简尘送蒋沛珊回到了酒店,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开始刮风,凌乱的风吹起了像沙一样的雪,风在白色的沙漠上空盘旋形成了轻微的暴风雪,渐渐的很多同学都回来了,萧中所有的学生都列队站在大厅里没有解散,班主任忙着点名。
暴风雪越来越大,除了能看清远处有行驶而来的两台雪地摩托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一切都笼罩在白色的风雪中。雪地摩托渐渐近了,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走进酒店大厅,她是唐晴,高一3的班主任。大家都心知肚明老师为什么会这样失神。
高一3班一共42名学生,现在大厅里只有40名,除了现在焦急地从楼上下来的蒋沛珊之外,云杉至今下落不明。
“老师…云杉呢?”
蒋沛珊冲到唐老师面前,她心里隐隐不安。刚刚同房间的女生说有人失踪了,而云杉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这让她把两个事件重叠在了一起,果然,失踪的人是云杉。
“不知道,一直没有找到,外面暴风雪太大,搜救队被迫返回”唐晴无奈地摇摇头。
“什么叫被迫返回,你们的意思是不救云杉了么!她还在外面她还没有回来!”
蒋沛珊抓住唐老师的领子,她美目圆瞪脖子上的青筋都显而易见,可想而知她的情绪已经愤怒到了什么程度。全班都不敢出声,所有人都第一次见到这样失去理智的蒋沛珊。
“我也很想就她,可是…这样贸贸然出去只有更多的人失踪…一切只能看云杉的造化了”
全班沉默了,仿佛从云的彼端传来的悲痛环绕着他们,有些和云杉关系好的同学甚至掩面痛哭起来。他们都是孩子,虽然张扬虽然在现在社会中淡化了许多感情但是死亡依然能牵绊他们的神经,想到又一个疼惜自己保护自己理解自己的人要死去,蒋沛珊本来就纤细脆弱的神经顿时混乱不堪,她蹲下来抱着头,呆呆的看着地面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蒋沛珊才低低的说:“老师,我能不能去救她”
“你疯了么?怎么救?外面现在暴风雪那么大你想去死么!”唐老师说。
“不…老师,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在我身边死去…如果…一定要忍受这样的痛苦…我宁愿跟他们一起死…而且我也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
她颤抖着说完了这句不算长的话,抬起头望着面前表情复杂的唐晴虚弱地笑了笑。这种笑在每次她提到自己会死的时候都会出现,一种自嘲的绝望。她黑色的秀发衬托着从来没有红润过的脸颊,大而无神的眼睛像嵌在王冠上的宝石般清亮。
“可是…”
“我陪她,老师”
在唐老师犹豫不决的时候,一旁一直站着的景川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像一个坚实的港湾供她依靠。他知道她的个性知道她的执着,她就是伪装的恶人,只有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才能让她全心全意地付出更多的好,但是只要有了一点点背叛或者隐瞒,敏感的她都会再次伪装,拒人于千里之外。
自己就是这样,在她马上要对自己好的时候做了不该做的事。可是,这能怪他么?
“你们…”唐老师看着两个意志坚决的人,绝望地闭上眼睛说:“你们要小心”
她的语音刚落,两个人就飞一般冲了出去,向外面的搜救队借了雪地摩托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你不怕么?为什么跟来?
怕,但是要保护你。
呵,我自己可以。
你永远都这样说,可是我比谁都清楚,你不可以。
风吹的猎猎作响似魔鬼的吼叫徘徊在耳边,除非带上防寒头盔用眼镜看否则肉眼完全睁不开,即使两个人穿的相当厚实但是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还是显得相当单薄。
找了快二十分钟,面前除了飞旋着的白色粉末和隐隐约约山的轮廓之外,什么都没有。蒋沛珊和景川两个人像孤魂一样漫无目的地搜索人的影子。突然,有一副明晃晃的橙色滑雪板映入眼帘,细心的蒋沛珊知道那是云杉的,她让景川停下雪地摩托,跌跌撞撞地走下来,她本来就瘦这样在暴风雪的天气下行走觉得她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一样。
“这是云杉的滑雪板…她…不会的…她不会有事的…云杉你不可以有事!”
蒋沛珊抚摸着倒插在雪地里的橙黄色滑雪板,如果在室内她的声音绝对是咆哮状的,但是在这样的室外什么都听不见。景川看着跪在雪地里的她,意识到这个是云杉的滑雪板,身体微微一怔,他蹲了下来抚摸着她的背,轻轻捧起她的脸在擦拭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流眼泪?
蒋沛珊在心中低喃着,她确实哭了,被心中的痛苦逼哭了,再一次她又亲眼看着对自己最好的人消逝在天地之间。
她哭累了体力快消耗完了,他的手脚渐渐麻木了,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两个人,不知道在这个混沌的白中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咳咳咳…咳咳”
景川看着面前不停咳嗽喘不上气的蒋沛珊,心中顿时恐惧蔓延,不解地问:“你怎么了?”
“没…胃痛…咳咳…噗…”
酸水从她口中吐出,里面还夹杂着微微的血丝。在白色的世界里那是刺眼的红色。
“喂喂…你不要吓我啊…都咳出血了…我们还是回去吧…”景川扶着她上了雪地摩托,马力全开往回赶,还好一直是直线行走可以按原路返回。
“蒋沛珊…你不要晕过去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看着远方微弱的建筑物的边缘景川心里松了口气,他不解,她为什么会咳出血?
“MD,怎么开不动了…少说还有五百米啊…”
距离酒店还有五百来米的地方上,雪地摩托突然发动不了了,油箱里的油已经耗完了。
“看来…我注定要死在这里了…”靠在一边的蒋沛珊虚弱的说,她紧紧捂着胃,忍着从哪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丫的别说这种话,有我在一定不让你死!”
景川一咬牙,从车上跳了下来。他背起了看起来奄奄一息的蒋沛珊,在雪地上艰难地行走着,走五步就会被强大的风力吹回来一步,悲伤的她清晰地感觉到身下的这个大男孩的体力正在飞速消耗,从背着自己颤抖的手臂就可以看出来。
“你这个蠢货…放我下来…”
“不!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放你下来”
“我本来就快死了…早死晚死都一样”
“你闭嘴,现在抱紧我,你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冷,马上快到了不要冷死了…”
“咳咳…我,好想睡觉…”
“啊!白痴,不能睡觉!我们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会…马上就到了”
“我困了…”
“喂!蒋沛珊!”
背上的她的手已经耷拉了下来,他感觉不到她的心跳和喘息,慌了,他慌了为了一个女孩他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流出来,这感觉比自己千刀万剐还难受。
“你不能死!我还在你身边,你怎么舍得死掉!蒋沛珊你听见了了么!蒋沛珊!”
他大声地呼唤她的名字,直到嗓子充斥着甜腻的血腥味都没有停止。
“你别…自恋了…为什么舍不得…”她有了一点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是证明她还是活着的。景川激动的热泪盈眶,顿时力量倍增在雪地上走得更快了。
渐渐的,远处的光清晰了,他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在他身上疼的已经快没有意识的蒋沛珊也晕了过去,她在那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让她心中像阳光普照般温暖。
那句话来自他。
“蒋沛珊…你是我的,我不能让你死在我前面”
又是那个高峻的山崖,不同于上一次山崖下的海水那般波涛汹涌,这次的海水是平静的,安详如暮年中的老奶奶。海的彼端和天空连在了一起,分不清那里是海那里是天。
一切都沉寂在蓝色中,微凉的哀愁。
这一次,蒋沛珊看见了那个拉住自己的少年,他的是穿着白色衬衫的羽或者说简尘也可以。而海中浮现的那个羽的样子只是幻影罢了。这个拥有简尘的面孔却有羽的温柔和嗓音的少年用炽热而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漆黑的瞳湖里仿佛氤氲着整个星星海。
“我带你走”少年说。
她牵起了他伸出的手,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有个陌生的感觉在指引着她,自己要跟他走,无论他是谁。
突然,身后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让她停住了离开的脚步。她清楚的听见身后的那个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他说:“蒋沛珊!我还没有死你怎么舍得离开?”
回眸,她松开了羽的手,安静地望着远处同样穿着白色衬衫的景川,时间静止在这微妙的感觉中,左边是景川,右边是羽也是简尘。大海翻滚起巨浪撕烂了这梦一般的画面…
果然…是梦…是不是刚才跟着哥哥走了就死了…亡人唤,魂归天…
蒋沛珊张开了眼睛,还没有试着看清周围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她撑着身体坐直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也可以说是冷掉的血液味。
“醒了”
“嗯”
“你闹够没有?”
“这不是闹”
“呵,都玩命了,还不叫闹?”
“不用你管我”
“蒋沛珊…”
“嗯?”
“我喜欢你”
“呵呵,看得出来”
“所以呢?”
“我拒绝”
“这样啊…”
简尘站在她的旁边,英俊冷魅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蒋沛珊看着愣神的简尘笑而不语,微微上扬的嘴角却那么酸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吐出夹杂血丝的酸水意味着什么,那在雪地中耀眼的红色就像那个世界的使者发出的邀请函一般。
蒋沛珊拿起桌子上的一小篮草莓,开始装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不管是酸是甜是好是坏就放进嘴里咬下去。
“我知道了…去买吃的给你”
“嗯”
简尘走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蒋沛珊一个人,因为南若山的人口很少不常常有人住院岁所以旁边两个床位暂时都没有病人。她停止了吃草莓的动作,把手伸进篮筐里用力一捏,篮子里剩下的草莓都变了形流出了鲜红的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