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醋坛子景川
“哥哥？”
“原来你有一个哥哥啊…”少年没有转过头他口气温和地说着，能有这样口气的人分明就是蒋沛羽。
“你不可能是哥哥…他已经死了…”
“死了么…怪不得…”
“我好想他…我不想活着…我好累啊…真的真的好累啊…我不想等死，我不想被爸爸妈妈抛弃…我不想活在有色的眼光里…哥哥…可不可以…带我走”
蒋沛珊不管不顾她冲上去抱着少年的背，嗅着少年身上的味道，和蒋沛羽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像是被太阳烘烤了一天的味道又像是一种奇异的香料味。
“头…好晕…”
还没抱紧他，她变觉得天昏地暗，身体不由自主朝后仰去，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有人拉住了自己，在曾经的那个梦里，也是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少年拉住了自己，温柔地救赎了自己。
“我是景川…不是哥哥…笨蛋什么都不告诉我…自己承受这么多…”
她听见了他的话，急促的呼吸变得顺从，她想开口说，别在进入我的世界了求求你这句话，但是却发不出声音。她感觉到额头被什么东西碰触，像樱花亲吻过额头，留下了樱花的吻痕。
地点：小山坡。时间：20：41人物：刚刚从家里逃出来的某男和某女。
让时间倒流半个小时——景川赖在蒋沛珊家里不走说要吃完晚饭才肯回去，蒋沛珊没办法撑着病怏怏的身体去做饭所以叫了外卖，送来的是诱人的牛肉盖浇饭。他们两个坐在沙发上，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和两只手。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盖浇饭，说好听点是温馨浪漫，说难听点他们两个就像两个会动的屎坨坨一样，画面极其富有笑点。
“珊珊…开开门”是奶奶的声音。
完了完了…奶奶回来了…这下可麻烦大了…
蒋沛珊趁着奶奶拿出钥匙开门之际，连忙把裹成一团的景川扔进了橱柜里，毫不客气地冲他叫嚣说：“你要是出声，我杀了你”
景川：知道了。
“珊珊呀，你在家怎么不开门呢？”说话的是苏婷，蒋沛珊的母亲，她搀扶着自己的婆婆走进了家门，对看起来波澜不惊的女儿说。
“电视声音太大了，没听见，奶奶怎么了”
“奶奶她……她只是有点低血压而已…没什么大病”苏婷扶着奶奶坐在了沙发上，她好奇地盯着茶几上的两份盖浇饭好奇地问，“珊珊，你什么时候胃口变得这么好了？”
此时橱柜里，景川一直蜷缩着身子很不舒服他想稍微换个姿势，一不小心头撞到了顶部，他吱哩哇啦大叫了一声。很微妙的一声。奶奶可能老了没有听到，但是苏婷的耳朵可没坏，她看看厨房又看看很淡定的女儿接着问：“珊珊，你刚刚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啊…妈妈你听错了吧”景川，你个制造麻烦的大老鼠！
“哦…可能吧…”
“妈，你送奶奶会房间休息吧…现在也不早了…”
“嗯…”
听了女儿的建议，苏婷扶着奶奶上了楼，蒋沛珊翻了翻白眼冲进了厨房，放出了景川。她觉得有点好笑，自己那不为任何事情所动的个性居然有了细微的变化。
“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家！”
“我知道，不过…你要跟我一起…带你去个好地方”
还没等蒋沛珊说同没同意，景川就拉着蒋沛珊拿起羽绒服和围巾出了门。
让时间变得正常——就是这样，两个人来到了这个小山坡。虽然并不是很高，但是能把整个城市的夜色尽收眼底，离天空近了仿佛伸手就能摘下星星。
夜凉如水，蒋沛珊顾着看星星，景川只是望着眼下的城市发呆。
两个人之间难得的沉默。
“你哥哥，和那个人好像”景川突然说。
“谁？”
“你男朋友啊”
“你说的是简尘么？谁告诉他是我男朋友了——”
“呵呵，你们一起买吉他…啊啊…没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买吉他的？”
“没啊…”
“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
“嗯，因为没钱呀，嘿嘿，我的梦想就这样毁咯…”
“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没钱的人…”
“那只是长得…”
“你没有问过巴叔关于你父母的事情么？”
“没有，没想过”
“你爸妈一定有一个是外国人”
“为什么？”
“因为你的眼睛的颜色很奇怪”
“我知道…这双眼睛迷死过多少纯情少女呢”
“我呸”
“蒋沛珊…”
“嗯？”
“呵呵…没什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觉得…你变了…”
“怎么变了？”
“变得…比以前稍微开朗了…”
“猪”
“是你”
“星星好亮，听说善良的人死掉后会变成星星”
“你真迷信”
“哥哥肯定也是星星…”
“恩…你哥哥一定很好…”
“欸？你怎么知道”
“看你相册这样觉得”
“你偷看我相册…”
“不是偷看，是光明磊落，你小时候笑得好甜，现在也笑一笑吧”
“不要”
“笑一下啦”
“不要！”
“笑不笑！”
“不要就是不要！”
蒋沛珊和景川又开始吵架了，这两个人好像一直都这么吵。天上的星星闪烁不停，虽然不知道善良的人死掉后会不会变成星星。但是能确定的是，蒋沛羽一定在笑，他欣慰的笑容将比任何一颗星星更加闪耀在蒋沛珊心里。
从小山坡回来已经晚上十点了，景川送蒋沛珊回了家，看着三楼她卧室的灯熄灭了才搓了搓手掌准备回家。一个人走在公寓小区的路上，高高的路灯光把他的身影剪薄。
他一路上低着头走，把脸埋在灰色的针织围巾里，冬天的风像长了眼睛一样拼命挤进他的脖子里。地上的雪被踩得噶嘎吱响，听起来像是唐老鸭在叫。他没有注意到，前方也有一个低着头向前走的人，两个长眼睛的瞎子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破口大骂的总是那个痞子川，他连看都不看这个人一样就骂道，“Kao，不长眼睛啊！”，但是当他看清楚这个人的脸的时候他就后悔了。
面前的简尘冷着一张脸，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气质把周围的环境弄得更冷了。
“没长眼睛的是你”简尘把脸埋在衣领里，欲走。
“喂…臭小子！”
景川叫住了简尘。简尘没有回答他，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挑挑眉毛望了望景川。
“去喝一杯吧”
两个人来到女妖酒吧坐下来点了几瓶啤酒。景川熟练地撬开瓶盖，倒了两杯。倒简尘那一杯时他停顿了一会儿，问，“看你这王子样，应该不会喝酒吧”
简尘翻了翻他漂亮的眼睛，白了旁边一脸嘲笑的景川，拿起景川胸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把喝干净的酒杯倒着摇了摇，好像在炫耀着说，“谁说我不会，看，这不是喝完了么”
“哈哈，正愁没人找我喝酒，看来现在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酒伴啊！”景川坏笑着，他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了下去，一滴不剩。
“你很愁么？”简尘不解地问。
“是啊，喜欢的人被你抢走咯，当然愁了！”
好像提到蒋沛珊，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从他们身旁经过的年轻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两眼，然后发出小小的惊呼。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景川喝酒那是情理之中，但简尘陪着他猛喝就有些奇怪了好像他也有很多酸楚没地方发泄一般。
过了很久，酒吧里的人渐渐离去，舞台上也没有了唱歌的人只有音响里放着缓慢柔和的音乐。
“我，很羡慕你呢”景川好像有些醉了，他眼神迷离望着同样晕晕沉沉的简尘。
“啊？我也羡慕你”简尘真的醉了，他露出洁白的牙齿冲景川笑着。
“哈哈，你羡慕我什么啊？”
“你，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干什么，呵呵，羡慕”简尘又喝了一杯，他用胳膊支撑着脑袋，那张英俊冷漠的脸上竟然有了悲伤和无奈。
“简尘大少爷，你太不满足了吧，知道我羡慕你什么吗？”
“什么？”
“最羡慕你的是，珊珊喜欢你。然后羡慕你的是，随随便便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景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伤感，他埋下了头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却像呜咽声。他想到了那个用钱打破自己梦想的空降兵，想到了自己马上就要实现的梦想，想到了蒋沛珊，想到了从来没见过面的爸爸妈妈，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珊喜欢的是自己的哥哥，才不是我，但是我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的…”终于，简尘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倒头睡了下去。
“哈哈，猪头这么一点就把你放到了…”
说完，景川也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蒋思雪看着这两个极品帅锅，她像大姐姐一样揉揉他们两个的头发，说：“两个人都是可爱的孩子呢”
离开学还有四天…
离开学还有三天…
离开学还有两天…
就这样，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假期，时间过的飞速渐渐斑驳了记忆。二月末还是有冷气流，不过立春已经过了，已经不再那么寒冷刺骨，每天的阳光慵懒而带着浅浅的暖意。
然后，终于开学这一天来临了。
被冻得叽叽喳喳乱叫的麻雀站在光秃秃的树上，逐渐化成水的残雪散发出潮湿的气味。二月二十一号这一天，整个昭溪市变得热闹起来，从早上八九点开始就有勤奋的学生背着书包朝学校走去，立春过后的天空永远那么高那么蓝，似乎能听得见天使甜腻的笑声。
蒋沛珊又是第一个来的，她窝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看着一个又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走进班里。开学典礼过后，唐老师踩着她十公分的高跟鞋走进来，她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脸上的表情兴奋到不行。
“同学们，这个学期我们又有新同学转来了，相信大家一定都见过他，在上学期中，以逸音乐学院代表的身份来我们学校参加新年联欢会的简尘同学！”
看到走进门来的简尘，所有人的表情都各有千秋。大家陷入一片沉默，目光全部落在了这个能把老土的校服穿出英国王子气质的男生身上。
一直处于放空状态的蒋沛珊抬起了脑袋，一脸错愕和惊异。
景川则皱着眉头黑着一张脸紧紧盯着门口。
一些学过音乐的女生激动地议论着，涨红着一张脸眼神里又是敬仰又是按耐不住的喜悦。
而一些不知道简家族在音乐界地位的女生，在简尘进班的一刹那把花痴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三恶少和其他男生脸上，只有五个字。羡慕嫉妒恨！
“简尘同学做下自我介绍吧比如说兴趣呀星座呀之类的”唐老师果然是八零后，看到帅哥也一样有些犯晕。
简尘扫视了下教室，他的目光听留在蒋沛珊身上，他微微张口好像在笑，窗外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漆黑的眼眸中洒下了点点光圈。
“我叫简尘”
就这么简短的三个字就引起了全班女生的轰动，她们捂着一张红脸幻想着未来能跟他坐同桌。
“碰！都给老子闭嘴！”景川听着她们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冲着全班大吼，怒视着讲台上云淡风轻的简尘，男版蒋沛珊。
“景川！你说什么！现在立刻马上出去给我扫积雪！”
唉…邪不压正，唐老师的河东狮吼加步步紧逼，景川就这样被扔出了教室，云杉偷笑着对身旁还在发愣的蒋沛珊说：“你有没有觉得世界又变得安静了”
蒋沛珊：好像……有那么一点……
不知道该说唐老师是红娘还是引爆末日炸弹的导火线。
她很有眼色的把云杉从蒋沛珊身旁挑开了，让简尘理所应当地坐在了那个位置。
这确实是成全了一段姻缘。但是…
既然简尘理所应当地坐在了蒋沛珊旁边，那么他也理所应当地坐在了景川的正前。而云杉反而被调到了蒋沛珊的后面，也就是景川身旁。
这个火药味窜来窜去的四人小组，每个人在心底恨不得把唐老师倒挂在国旗杆上，还不带给饭吃。
俗话说，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异常平静的，恩…这种低气压平静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上午第四节化学课。
化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嘴巴里吐出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的化学方程式。虽然下面坐着的是实验班的学生，但是谁都受不了强忍着饥饿还要听这个牛粪老师自顾自的演讲。
蒋沛珊左手支着脑袋，右手在笔记本上哗哗哗地记着笔记。偶尔眼神会落在一旁发呆的简尘身上，她小声提醒老师说的都是考点，虽然简尘回答嗯，但是谁都能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也对作为一个艺术成绩超级优秀的学生，文化课也没必要学得那么出神入化。
如果说前面的蒋沛珊和简尘安静地像幅水墨画，那么现在后面的云杉和景川就是幼稚园小朋友的乱涂鸦。
云杉低着头自顾自地玩手机，景川黑着一张脸盯着简尘的脑袋瓜，他手上拿着黑色的签名笔转来转去，心里盘算着鬼心思。他们俩的桌子上堆着花里胡哨的零食包装袋和小说。
“景川！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牛粪老师本来心情就不爽，这下终于发飙了，但是他选了一个非常不好欺负的对象。
“我不知道”景川连站都没有站起来，不买账地说。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来实验班！如果不知道就把所有的化学方程式一个抄五十遍！整天混日子，也不知道你脑子往哪里长的！”
一个五十遍，呼呼，有的受了。旁边的云杉偷笑着等着看好戏。
“牛粪，你说够没有？”景川拍桌而起，他怒视着讲台上的牛粪老师，老师的脸立刻变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