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冬天比现在冷。
以前的我们住着茅草房子。
老人畏寒,必须要准备一个火盆,火盆用黄泥做胚,阴干,再匝上一圈铁丝即可。
靠火盆的那面墙,往往会被熏得乌黑,像是顽皮的孩子在泛黄纸张上的涂鸦。烧红的木炭像一个个晶莹透亮的红宝石,内藏一个个炽热的精灵,让人有忍不住捧在手心亲吻的冲动。
青烟袅袅,细嗅有香,编织出宛如梦境的安恬和沉醉。火舌缱绻,轻吟出一屋子的春天。
这一屋子的春天往往会招来一村子的孩子,他们在火盆旁团团坐定。将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上面烘烤,便从指尖暖到心里。有的孩子脱掉鞋袜,高抬着脚丫去凑一份温暖。
这时老人就会拿出掖在枕头底下的一包花生,和藏在褥子里才没有被冻坏的红薯。
孩子们将红薯埋在炭灰下,用铁铲细细的拍严它人。他们将花生撒在火盆里,拿着一根小棍轻轻的拨弄着。
待花生“叭”地裂出那一声清脆,十几双小手齐齐去抢,抢到了,当即烫红了手心,却舍不得扔掉,从右手颠到左手,再从左手颠到右手。稍冷后,剥开扔进嘴里,一缕清香在舌尖辗转。
过了一阵后,烤红薯的香味从炭灰的缝隙中钻了出来。勾起馋意在舌尖和齿缝间涌动,孩子们赶忙将红薯扒出来,包在纸里,掰开,是融化了的柔软,像孕育着一颗糖心蛋黄。你一口,我一口,吃了一口红薯,吃进了半口灰。
这样拌了灰的红薯,便是孩子的世界里最美味的食物,滋养了那美好又短暂的童真岁月。
老人倚着墙,眯着眼,微微笑着像是在咀嚼着如梦如烟的年华。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如融化的夕阳。
但是诗意的日子太清瘦,承载不了小小的火盆。一排排茅草房倒下了,一片片水泥森林立起来了。雪白的墙壁亮的刺人的眼,空调“呼啦啦”的转着,火盆再也没有存在的理由了。
它融在雨水,里变成了泥土;飘在风里,变成了尘埃。
老人身下铺着电热毯,身是热的,心却久久热不了。他的枕下藏着一包奶糖,不过从来没有打开过。
孩子窝在空调房里,抱着电脑,玩着无趣的游戏,吃着一堆说不出味儿的零食。
火盆活在老人的梦里,消失在孩子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