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小区的阿姨妈妈们就像炸了锅一样,吵醒了正在午睡的我。我从窗户探出头去,想看看是不是案件又有了新进展,结果就听到几个阿姨说201的夫妻被警察带走的事。这一消息听得我瞌睡全无。上午我刚刚汇报了工作,下午就被带走了?
我洗了脸换好衣服走下楼去,钻到正在热烈讨论的阿姨堆里仔细听。只听到一个阿姨说道:“据说201这个女的啊,是个杀人犯。”另一个说道:“就是杀了204那个老头?”“可不是嘛。”“那为啥杀老头啊。”“据说这女的有精神病的,可能是发病了。”
后面的话越来越离谱,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我回到家,给金警官发了短信,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好一阵子金警官都没有回复我。等到傍晚6点左右,收到了来自金警官的短信:咖啡店见。
他可真是简短。我在心里吐槽了一下,便前往我们上次约的咖啡店。
想到最近几次都是张警官请的客,我点了两杯咖啡嘱托服务员等朋友到了再上,然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金警官便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他一坐下,服务员便端来了我点好的两杯咖啡。
“谢谢。”金警官扭头对服务员道了声谢,然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服务员走后,金警官笑着对我说:“看来你有很多疑问。”
不知为何我有些不高兴,总觉得自己忙碌了这么些天,居然还是最晚得到的消息,还是从阿姨妈妈们嘴里听到的……
看出了我脸上的不满意,金警官微笑着说:“别着急,都会告诉你。这次你可是帮了大忙了。”
随后,不等我开口金警官又接着说道:“我依据你提供的‘垃圾桶’线索找到了小票上的那家药店。”我哼了一声没说话,等待他接着说下去。
“那家药店老板说,这对夫妻是第一次去他们家买药,去的时候说是女的有抑郁症,男的有糖尿病要打胰岛素,就买了抗抑郁的药盒一盒针筒。”
“第一次?不可能吧!昨天刚刚买的药不可能已经吃完了,肯定是新买的啊!”我激动地说。
“你别急啊。”金警官笑了,“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询问了附近的几家药店。果然,在小区前面路口处的另一家药店找到了线索。这家药店的老板说,这对夫妻过去经常会一起过来买抗抑郁的药,唯独上周妻子独自一人过来买了一只针筒。”
讲到这里,金警官有些得意:“随后我们调查了夫妻二人的资料。发现陈萍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专业是护士。”
“所以……”
“所以,她也具备了具备医学常识的条件。后来我们去他们店里调查,请她提供打胰岛素的药物和针筒供我们查看,还询问她为何在一周前购买针筒。她便慌了神。
“他们也算是聪明的凶手了。丈夫原本不知道妻子杀了老人。但是在你那天去他们店里谈话的时候,丈夫发现了不对劲。回家便仔细询问了妻子具体情况,妻子便向丈夫全部坦白了。陈萍还告诉丈夫作案的针筒还在家里未处理。丈夫听完随即和她一起去药店买了药和针筒,企图过两天一起当作打胰岛素用的一起处理掉。”
“那她是如何作案的?”想到密室,我又问道。
“正如你所说。”金警官投来赞许的目光道,“她的确是用木棍制造了密室。据她交代,她考察了两晚,发现老人的窗户从来不上锁。当晚不到九点,她估摸着老人睡了,便从窗户悄悄潜入,给正在熟睡的老人注射了空气。逃离之前擦拭了窗台和窗框,企图掩盖出入的痕迹。她以为自己干得天衣无缝,而且老人儿子常年不在家,天气又很冷,发现尸体肯定是好几天以后了,到时候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处理办案工具。而且几天后尸体会开始腐烂,要调查死因会更加困难,何况在这样的密室条件下,独居的老人极可能会被判定为突发疾病而死。没想到……”
“没想到老人的儿子回来了,所以她吓了一跳。”我赞同地说道。
“没想到遇到了你。”金警官说。咖啡店昏暗的灯光显现出他较好的脸部轮廓,我愣了愣神。
“哈哈。”他似乎很开心,笑了下接着说道,“是你的提议让我鼓起勇气和上司提出了看法。毕竟我也是刚来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呢。”
我喝了口有些凉了的咖啡,问道:“那陈萍为什么要杀掉老人?”
问到这个,金警官收敛了笑容,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原因,陈萍一直不肯开口。我们问她为什么犯案的经过都交代了,却不肯说犯案的理由,她还是始终不开口。”
“后来是她的丈夫张淼告诉我们的。他说陈萍之所以有抑郁症,是因为从前悲惨的经历。在陈萍上小学的时候,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有一天去同学家里玩,同学不在家,只有她爷爷一个人。同学的爷爷招呼陈萍进屋等,陈萍毫无防备就进去了。结果就被猥亵了。”
“由于年纪太小了,她还很懵懂,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是不好的事情,没有敢告诉父母,只是性格发生了变化,变得有些内向。后来长大了,这件事也被她渐渐淡忘了。”
“后来陈萍考上了医学院,生活还算幸福,也谈了一个男朋友。没想到这个男朋友也是个渣男,有家暴的倾向,还在陈萍提出分手的时候,对陈萍实施了强奸。从此,陈萍便得了抑郁症。”
“真是人渣!”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金警官点了点头,说道:“后来陈萍因为抑郁症就休学了,在休学期间偶然认识了现在的丈夫张淼。张淼对陈萍非常好,还给她开了服装店。因为张淼的出现陈萍精神好了很多,过了几年平淡正常的生活,只是还是需要定时服用药物。就在案发的一周以前,陈萍因为约了闺蜜看电影,回来的有些晚了,在进小区后碰到了204的老人。当时老人刚刚给猫换了水,看到当天打扮艳丽的陈萍,脱了裤子对她露出了下体。”
“什么?”我叫道,“老人果然是一个暴露狂?”
“果然?你知道了?”金警官问道。
“恩。”我点了点头,“之前听说,老人对202的两位姐姐也做过同样的事。”
“的确。老人的行为让陈萍一下子想起来过去遭受的种种,便把从前对同学爷爷和前男友的愤怒全部发泄在了老人身上。”
我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这个老人来说,的确罪不至死。可对于陈萍和张淼来说,老人的行为又何尝不是这场悲剧的导火索。
沉默了片刻,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金警官,问道:“有一件事一直被我忽略了。在你和我说嫌疑人只有201和202的四个人时,你是如何排除我的?我每天一个人在家里写作,根本没有人给我做不在场证明。而且,首先提出问题的也是我,我很可能是想为掩盖自己的罪行欲盖弥彰……”我停下来,抬头看着金警官说,“还是说,你从来都没有排除我?”
金警官笑了。看到他笑容的时候,我突然有些沮丧。
我一直认为自己很聪明,有着写推理小说的天赋。虽然是第一次参与办案,却也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可实际上,我还是太自我了,我依旧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真正看清所有。
和金警官聊完回家时,已经是晚上8点了。不知不觉,竟然聊了近两个小时。冬日刺骨的寒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把我的脸刮得生疼。明明和咖啡店只隔着一条马路的小区,竟好像很远很远,怎么也走不到尽头。我在想,如果老人的儿子经常回来陪陪老人,是否就会阻止这场悲剧?如果老人不出去喂猫,是不是就不会遇见晚回家的陈萍?如果我没有多管闲事,老人是否就会被当成病死而了结?我又在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猥亵儿童的存在?为什么受到侵害和诽谤的人们会选择默默忍受而不去反抗?为什么喂猫的善良老人会是一个爱露下体的变态?为什么明明关心老人每天打电话来的儿子会让老人一个人住在阴暗潮湿的车库?……或许没有那么多如果,也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世界本就繁杂,而我们能做的少之又少。
进到小区,我远远看到配电箱旁的旧沙发上,猫咪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小美和小丽正拎着一袋新买的猫粮笑呵呵地看着。
该回家接着完成我还未完成的小说了。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