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手拿着药品清单,跟柜橱里的瓶子认真的比对着,时间太短,他还没认识所有的药品名称,只好用最笨拙的方法逐字地对上号。
嘴里正念念有词,忽然有个老爷爷走了进来,喊了句,“阿明~”,无生认识这个老人。
“张爷爷,阿明在外面和李医生谈话呢。”无生尽量放大了自己的音量。张爷爷年纪大了,耳朵听的不是很清楚。
常来这个诊所的人大多都是附近小区的老人,偶尔会来些感冒发烧的孩子年轻人之类的。
刚开始的时候无生有些怕生,总是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
可是那些老人从不在意,总是对无生笑脸相应,渐渐地,无生也不再躲避,愿意和这些老人交流。
这个张爷爷有些小脑萎缩,反应有些迟钝,总会念叨着阿明,自己乱走到别的地方。
宁姐说过,阿明是张爷爷朋友的乳名,比张爷爷年纪稍小一些,会定期带着张爷爷来这里简单的检查一下。
无生带着张爷爷走进了走进了诊疗室,宁姐正和阿明爷爷说着什么。
“血压什么的都很正常,不用担心,张爷爷身体很好。”刚说完宁姐就看见了门边两个人,冲着这边微微笑着。
顺着宁姐的视线,阿明爷爷看了过来,一下就明白张爷爷又乱跑了,赶紧拽着张爷爷的袖子,“不是说过要跟着我,不许乱走的吗…?”
这两个人一定是很多年都是这么互相关心过来的,无生握紧了手里的笔,如果…如果他和沈飞也是一起长大的普通朋友,老了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相互陪伴,偶尔聊聊以前的糗事,直到生命的终结。
只是不自觉冒出的小小想法,却让无生觉得可笑,自己居然在幻想以后的事情,哪里会有这种如果…
眼看着短短的七天就要过去,沈飞发狂的日子越来越近,本来就浅眠的无生开始有些失眠,夜里陡然惊醒之后就很难再入睡。
而且,入睡这件事本身让无生有些害怕,不知道梦里的自己都见到了些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种时候,无生就会拉开窗帘,看看窗外的夜空,那么深邃又遥远,有点像沈飞最后看自己的眼神,这么想着心情就会很平静。
宁姐拉着自己教这教那的时候,总是不厌其烦地解释一遍又一遍,和沈飞教自己说话识字的样子很像,可是又不太一样。
沈飞说话的语气是充满活力的,感觉更像是太阳的光芒,让人心生向往。
唉,为什么自己的想法总是会向沈飞的方向靠拢呢?想起他后心里又会变得空荡荡的,有些冷意,还有点想叹气。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泛起了光亮,无生从怀里掏出文老给的手机,细细的摩挲着屏幕,使用方法其实已经熟记于心了,却迟迟没有勇气打出去,不过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嘟…嘟…”
“您好,是文老吗…”
……
无生盯着柜子里的医疗工具,宁姐还没有起床的现在,时机刚刚好,随即打开了柜门。
手里锋利的器具,在朝阳的微光下,映出了自己发白的面孔,银色的瞳孔。
脑海里过去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空气中淡淡的腥味,自己叫喊的声音,还有液体滴落的“啪嗒”声,无生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些感觉无比真实,就如同真实地再经历一次一般。
牙床在咯咯作响,无生咬紧牙关,手指颤抖的挽起袖子,露出自己纤细白皙却伤疤纵横的小臂,刀就在持在小臂的上方。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前现实回忆交错出现,让无生有些混乱,现在是什么时候?是在村子的小黑屋吗?不对,自己已经出来了?可是…可是……
“你在做什么?!”有谁在说话,混乱的无生想不起来,这有些熟悉的声音是谁?无生眼神发直的扭了扭脖子,感觉到好像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腕。
起夜注意到诊疗室有人影的宁姐,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无生自残的一幕,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小心翼翼地将刀从无生手里抽了出来,宁姐紧张地看向那双无神的眸子,“无生!无生!”
“…谁?”无生有些迟疑低问着,随着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才犹如大梦初醒般,喃喃道:“宁姐…”
“为什么要拿着刀子对着自己?难道你身上别的伤也都是你自己…?”
“我…我要救人…”对着细心照拂自己的李晚宁,无生想不出别的借口,只好实话实说。
“你明明就想伤害自己,怎么会是救人…?”宁姐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
“要把…我的血…喂给他,不然沈飞…他会死。”这种事在宁姐听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颤抖着稍稍后退了一步,又上前攥紧了无生的袖口,“怎么会有人,需要喝人血延续生命,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那个叫沈飞的是什么人?!”宁姐声音大了起来,有些发抖,已经在心里默默肯定沈飞不是什么好人。
无生银色的发丝从耳后滑落到脸边,微微摇了摇头,“我和沈飞,就是这么长大的。他没及时饮血,发狂的样子,我也见过。”
傻傻站着的两个人,被敲门的声音打破了僵局,宁姐拉起铁闸门,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子就站在门口,“请问无生先生是不是在这里。”
这时,男子看到了后面银发银眸,瘦弱的无生。虽然已经听说了是银发银眸,看到本人,却感觉像是梦幻的妖精。
男子定了定心神,“您就是无生吧,我是文老派来拿说好的东西的。”
刚刚听了那么惊人的故事,宁姐还没有缓过神,眼看着无生冲自己点了点头。
这是来拿无生的血的人吗?宁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了无生荒诞的坦白,“你先等一下。”
然后把无生拉回了屋子,找出抽血的器具,扎上止血带,边给血管上部的皮肤消毒,边说:“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可是获取血液不是一定要用那么危险的方法。忍着点…”针头挑进了凸出的青色血管,透明的容器里血液匀速流淌着。
这个现代的取血方法,无生是第一次见,眼睛有些发酸,为什么没有早点出来呢,早点学习这个方法,也不会痛苦的过那么多年…自己还真的是…被幸运眷顾啊。
门外等着的白大褂男子接过宁姐拿来的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几管血液,点了点头,“东西我已经收到了。”
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请转达给无生先生,沈飞先生现在很好,还很惦记您。”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他的。”
这边正拿着棉签止血的无生,听着宁姐带的话,眼神有了些温柔。
“不会是惦记你的血吧…”宁姐忍不住担心,毕竟她不认识沈飞。
无生皱起眉头,看向宁姐的银眸中带了点不悦,“他不是那样的人。”
注意到无生的眼神的宁姐愣了下,又歉意地笑了,“抱歉,抱歉。”
看来沈飞在这孩子心里真的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