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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太辰月华(二)

墨初不负所望,赶在太阳落山前将药材取了回来,全部按照书笺上的分量,分毫不差,只是望着自家二殿下愈发不善的面色,有些不解。

月华自豪的将她是如何一步步诱骗千梵帮她采灵芝,又帮她给昏迷中的少年换衣裳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

墨初听完便默默地退出了水云间外,心里为他家二殿下坎坷的情路默哀片刻。

白日里二人闹得那么欢,少年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把煎好的药轻放在石桌上,月华凭空变出一把匕首,作势往手臂上划。

“你做什么!”千梵急忙握住她的手腕。

月华云淡风轻的推开阻止她的手臂,眸子坠了坠:“他体内浊气遍布全身,我怕白日净化的不彻底,稍微加点精血进去,不碍事的。”

对,他是不碍事了,还能增进修为呢!

千梵深知这人虽然心软,但要真上来那股子倔脾气,连她师父也拗不过她,本来还想再劝几句,也只能垂着脑袋作罢。

一碗“十全大补解药”被送到了少年唇边。怕脏了刚换好的干净衣裳,月华腾出只手撑着少年的后背,扶他半坐在石床上,眼看那脑袋就要枕靠到香肩,有人不干了。

“等等!”

“又怎么了。”

“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这……成何体统!”

千梵一时词穷,便把千战平常用来教训他的口头禅借来用用。

“怎么就不成体统了,我又没用嘴喂他。”

“还敢用嘴?!”千梵一口银牙差点全咬碎。

月华气死人不偿命道:“要是你不在的话,有可能。”

“你你你!”

“咳,咳…”

洞外传来墨初的几声清咳,提醒了她现在不是跟千梵怄气的时候。

懒得和他抬杠,月华放下了少年:“要不你来。”

“我来就我来!”

千梵操起药碗跃跃欲试,上手掰开嘴准备硬灌,心想呛不死他也要让他难受一阵子。

只听月华在一边凉凉道:“衣服弄脏了,你还得给他换。”

千梵的脸又黑上一层。

“墨初!”

扶稳少年的任务交给了墨初,千梵满眼嫌弃的捏开少年的嘴,将药一口一口喂进去。月华则在一旁挪趣的调侃他,说把他现在那张脸画下来贴在水云间门口,准能辟邪。

完事后,千梵一把拉开墨初,失去支撑的少年笔直的倒了下去,重重地砸回到石床上,发出“嗵”的一声巨响。

“喂!”月华不乐意了。

千梵心情略微转好:“人有失手。”

又一阵闲扯,期间墨初快步上前低声汇报了些什么,千梵越听面色越凝重,不一会儿便来辞行。

“族里出了点事,大哥要我立刻赶回去。”

月华还没无聊到连人家的家事都去打听一番,只道了句“万事小心”。

“瞧我这猪脑子,差点忘了!”

眼看半只脚都快踏出洞口时,千梵又折回来一脸认真的望着月华问道:“这次的味道如何?”

月华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酒酿圆子。

“还不错。”

口感是有些马马虎虎,吃多了会涩,但比起前几次已好上许多。她只当那家百年老字号的福禄居换了厨子,遂并未多问。

千梵长长的舒了口气,搔着头露出几分属于少年人的羞涩,“那便好,那便好。”

墨初暗暗叹了口气,对着一头雾水的月华行过礼,便随主子去了。

兴许是少年体质好,又或许是月华的精血起了作用,千梵走后没多久便悠悠转醒。

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醒来,少年瞬间绷紧了身体,直到侧过头瞥见不远处趴在石桌上熟睡的人,才骤然放松下来。

只见月华枕着落霞的余晖睡得正甜,手中握着一卷半开的书简,因为隔的并不远,他甚至能听到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少年望的出神,想起身,却无意碰到了后脑勺不知何时添的一个大包。

“唔!”

被呻吟声打断浅眠,月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躲在缎袖后打了个哈欠,忙打探起他:“可算醒了,感觉如何?”

吸取方才的教训,少年动作放缓,小心地从石床上坐起,试着活动了一下全身关节,惊讶的发现外伤竟已无大碍,连灵息在周身运行时也更加通畅了。

少年是个讲究人,二话不说单膝跪地,叩首就是一个大礼。

“多谢上仙救命之恩。”

素来淡泊的少年就连道谢也略显漠然,脸色有些苍白。嗓子似被砂子打磨过一番,却是字正腔圆,让人听着不会不舒服。

月华挥手示意他起来:“举手之劳罢了,话说你知道我?”

少年维持跪姿未动,枯瘦的身板挺得笔直,前额微抬,却不是看她,“太辰月华,上仙的名号三界之内五方之中自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话是好话,败就败在讲话之人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月华丝毫没有被夸的优越感。

左右闲来无事,难得遇到个这么有意思的小正经,不逗它一逗委实对不起自己。

“那,你打算拿什么报答本仙?”

始料不及的一问让少年原本清明的眼中多了一分错愕,微微抬眼望向一脸“市侩”的月华,心中骤然有了掂量,短暂的困惑后很快调整好状态。

“大恩无以为报,上仙有何要求,晚辈定当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再说,”月华撇撇嘴,“要你这条命又没什么用。”

如果她没看错,少年的嘴角似乎抽了抽:“晚辈愚钝,还请上仙明示。”

半倚在刚被腾出来的石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葱指戏绕着几缕细发,“你也知道,本仙孤家寡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寂寞久了,正想找个人——来解解闷。”

故意将后音拖得老长,细细观察着少年的表情,然而并没有她所期待的失态,少年一双眸子依旧沉静如水,仿佛一眼望不到底。月华不禁好奇,不知这一澜水眸波涛汹涌时,该会是何模样。

“在地界混多久了?”

“九百年有余。”

“嗯,够久了,弹琴会吗?”

“否。”

“笛子呢?”

“否。”

“弹也不会,吹也不会,说书讲故事总要会一样吧?”

“...否。”

“直接说你会什么吧!”

少年抿起嘴,干脆闭口不言,眼神表达的还是那个意思:不会。

月华现在的心情就好像有一年在太辰后山无意间挖到人参果苗,惊喜了好久,呵护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它熟了,拔出来才发现其实是胡萝卜!

望着她眼中难掩的失望,少年幼小的自尊心严重受挫,脸色唰的比刚刚更白了。可不会就是不会,他不屑骗人,也不想骗人,尤其是她。

“随便问问,不会算了。”

月华投降了,终于不再刻意端出一副上仙的架子。她喜欢欺负老实人不假,但小孩子就算了,万一欺负哭了她可不会哄。

见他仍跟个木头人似的杵在原地,月华“嘁”了一声,直接翻身下地,一只手将他提溜起来:“不逗你了,在我这礼数就免了,太辰山没那么多规矩,你也别上仙晚辈的,叫我月华就好。”

少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小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她,似在掂量这话的可信度,怕不是方才逗趣的一环。

月华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半开玩笑的说道:“不信可以先叫两声试试,看我应不应你。”

酝酿甚久,终没有叫出声,闷葫芦少年最终被强行带到后山,美其名曰:陪溜达。

素日带走了白天的喧嚣,还傍晚的太辰一片宁静,路经天池,清风卷起丝丝荷香,伴万物入眠。许是脚步声惊扰了某只在浅滩打盹的锦鲤,一个打挺,皎月碎了一池,点点星辰照若止水。

说是聊天,实际却是月华说十句,少年能插上一句便已算多。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抹浅笑偷偷爬上了少年唇边,但笑容很快消失在了她的问题中。

“闹了半天,还没问你的名字?”

少年走到一矮石坡前站定,背对月华沉默了半晌。

“我没有名字。”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似怕打扰到谁一般,又似自言自语。知道他必有后话,月华选择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我乃南海水族一脉,千年前受一仙人点化得以修成人身,来太辰是为了等待万年一开的龙门。”提到龙门两字时,耀眼的光芒在少年眼中一闪而逝,“从有神识到现在都是一个人修炼,并无亲人,亦无朋友,名字……用不到。”

没有名字,因为没有必要。

根本不会有人叫。

突然想起千梵在帮他换衣时,那些深深浅浅几乎遍布全身的伤痕,其中不乏几处致命伤,由于治疗手法太过粗糙,落了些歪歪扭扭的疤。

“那你这些年……”

月华话刚半句,又咽了回去,不消片刻的思酌,让她做了一个彻底改写了两人乃至五方天地命运的决定。

“万里。”

“……嗯?”

月华笑着重复道:“你看'万里'这个名字如何,取自万里挑一之意;'里'又与'鲤'字同音,可还喜欢?”

少年猛地扬起头,近乎错愕地望向月华。

恰逢乌云蔽月,黑暗模糊了他的视线,只觉眼前原本清晰的侧脸忽然变得不太真切,不太真实。

但唯独那双盛满温柔的眼,他想,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自古以来成功跃过龙门者乃万中无一,取此名也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够如愿以偿,荣登九重。”

月华见他眼都不眨的死死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不好听?不喜欢?”

少年一开口,才发现声音竟哽咽的吓人。

“好听,很喜欢…从今天起,我就叫万里。”

“那便好。”见他貌似真心喜欢这名字,月华心底小小的骄傲了一下,“看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万里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陷入沉思。

“若是真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可以求我啊。我心情一好,便许你留下来也说不定,太辰风鲜水湛人杰地灵,没准哪天一抬头,龙门就在那里了,哈哈哈哈哈。”

相处时间不多,月华却切实看出了少年其实高傲的很,不是会低头求人的类型,这才有了这随口一说。

可惜,她估错了。

“好。”

“……啊?”

“求你。”

“……求什么?”

万里将头深深地低下,平缓而不失恭敬的复述:“求你让我留在这里修炼,直到龙门打开。”

此刻她只想抬起手给自己一大耳刮子:“别呀,我开玩笑的。”

万里道:“我从不开玩笑。”

月华惨叫:“这也能当真?!”

万里道:“是。”

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这一出。

几万年前一场不该有的恻隐,她已充分学到了教训,之后更是痛定思痛,立下太辰有史以来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规矩:不留外人。

月华尝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凡间净土多的是,修仙圣地也不止太辰一处,凡人有句话讲的好,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要多找几棵树挨个试试。”

“可你说过的,只要我求你,就可以留下。”

月华一阵心虚,临时变换迂回战术,曲线救国:“你有所不知,太辰山也就看着风光而已,实则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再说那破洞,冬天冷风直往里灌,夏天碰到雨季还会漏雨,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我是来修行的,不是享福的。风餐露宿也好,食不果腹也罢,都是修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饶是她说得天花乱坠,万里坚定立场,丝毫不为所动。

说不听,讲不通。月华把脸一拉,干脆耍起了赖:“总之你不能留下!”

万里不急不躁:“为何。”

“好说。这里是我师父的地盘,他老人家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外人,与他相熟的还好,要是遇到不识相的敢擅闯太辰山,那就是个——咔!”

说着还在脖子上一比划,试图恐吓万里让他知难而退。

万里剑眉微挑,道:“据我所知太辰上仙已仙逝多年。”

“哦,你知道啊…”

被当面拆穿,月华面上有些挂不住,赶紧改道:“其实是他老人家仙逝前特地交代过,不让我放不相干的人进来。今日救了你,又将你带回水云间疗伤已属破例,断不可继续坏了规矩。”

万里忽问道:“太辰上仙若不喜外人,为何你可以留下?”

月华道:“我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嫡传弟子,我不在这还能在哪儿。”

只见万里突然屈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标准的三跪九叩,磕头的响声听得月华脑仁疼。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今日,南海万里,拜上仙月华为师,天为证,地为鉴,今后定当谨遵师命,不忘师恩,潜心修道,振我太辰!”

跪也跪了,拜也拜了,万里不慌不忙地起身,掸去膝上灰土。

“现在,我可以留下了么。”

稀里糊涂“被拜师”,月华在风中凌乱了好一阵子,都没能消化这个事实。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以月华的完败告终。

既来之则安之,月华不明不白的接纳了万里,回到水云间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他找住处。

水云间看着小,内里却是连环洞,道路曲折蜿蜒,每间洞府相对独立。随便找了间看起来不漏风不漏雨的,指给万里作了寝卧。

“是你说不怕吃苦的,住的不舒服可别抱怨。”月华肚子里还憋着一口气,所以语气蔫蔫的。

与之相反,万里的心情确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一扫之前的冷淡,大方的给出了笑脸。

“放心,不会。”

带他到处参观一番,当看到洞壁上的一张挂像时,万里止住了脚步。

画中是一位持剑的老者,蓄着平整的胡须,慈眉善目,仙风道骨。虽说是在舞剑,却无半点杀气,但也不乏震慑之威,能把剑用到如此意境的,绝非凡人。

“他便是我师父,太辰上仙。”

第一次听她提及往事,万里倾听的格外认真,“想当年我本是神木上的一株仙草,吸天地灵气长大,经师父点化才有了灵识,从记事起便跟着他。他老人家留给我的东西并不多,算起来也就这么几样…”

以为她是缅怀仙逝的太辰上仙以至触景生情,万里心里一紧:“抱歉。”

月华摆摆手笑道:“无需道歉,我若真怕伤情就不会把画挂得如此显眼了,许是好久不与他人说道,所以话多了些。”

万里又盯了会儿画像,道:“太辰上仙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那是自然。”月华道,“我师父年轻时可是被誉为五方第一美男子,追求他的男男女女加起来能从太辰排到西海,外界甚至有传言说他是为了躲避追求者才有了避世之心,哈哈哈哈哈哈。”

万里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早些休息吧,其它的明日再做打算。”想到万里可能有晚修的习惯,她又啰嗦了一句:“你体内余毒未清,今晚就别想着修炼了。”

这回万里倒是很听话,乖乖回了月华为他准备的单间。

夜深人静之时最容易胡思乱想,劝别人早睡的人自己却在石床上辗转反侧,双眼紧闭却毫无睡意。

月华认命的走下床,随手披了件薄如轻纱的云锦,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走去。

来到后山,只见一个巨型石门坐落在山体中央。连续穿过三道石门,当走到最后一扇门前时,耀眼的光芒从门缝中隐隐透出,施法推开,里面竟别有洞天!

明明是晚上,晶洞内却比白日还要来的明亮,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光照的来源——由团团仙气和灵气包围的一块玉石,远远看去,煞是漂亮。

“不是让你早些歇息么,跟着我作甚。”

空无一人的晶洞内,月华的声音倍显清冷。

“不怕我是来抢这宝贝的?”

跟踪行径败露的万里被抓到也不尴尬,大大方方的从门口走了进来。

月华失笑:“以为我在山顶布置的结界是装饰么,倘若你心存邪念,只怕早已尸骨无存。”

此话绝非危言耸听,太辰山之所以万年如一日的相安无事,全要归功于月华在山顶,尤其是晶洞周围种下的重重结界。

万里紧盯漂浮在晶洞核心,散发出七彩流光的玉石,嘴上虽然是询问,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它就是你离不开太辰山的原因。”

“嗯。”

月华答的漫不经心,思绪不知不觉已飘远。

【师父师父…这是什么?好漂亮啊~】还不到太辰上仙腰际的小月华努力探着小脑袋,垫着脚,想看清师父手中亮晶晶的东西。

太辰为满足她的好奇心,只好盘腿坐下,认真解释道:【这是须弥玉,里面封印着五方天地最可怕的凶神——腾蛇。】

小月华听了立刻小脸煞白,拼命地想把那块可怕的石头从师父手中打掉,好像下一秒它会一口吞掉他们师徒俩一般:【这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师父手里,师父快扔掉,快扔掉啊!】

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如此之大,太辰一手护住须弥玉,一手拍拍她的小脑袋:【傻孩子,别怕,师父不会有事。再者,神尊给师父的使命就是净化它,怎么能说扔就扔。】

小月华扁着嘴问道:【为什么是师父啊,别人不行吗?】

缓缓地摇了摇头,太辰低声道:【的确不一定要为师,只是天地初开之时,仙气灵气集聚太辰山,于是此地便成为了净化须弥玉的最佳之选。】

【师父这么厉害都不行,那还有谁行啊~】在小月华的世界里,师父无疑是天上地下最厉害的,没有之一。

【你。】面对预料中的一问,太辰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我?】小月华眼睛瞪得溜圆,吸溜了一下鼻子。

【你本性纯良,心思澄明,又是吸天地灵气的仙草之身,乃是净化须弥玉的最佳——也是唯一人选。】

从未见过如此严肃的师父,小月华愣了好一会都不大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不想逼她,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必须知道,太辰换了种说法:【虽说这是一件造福五方天地的好事,但你一旦答应,为了不沾染外界的浊气,你便不能离开太辰山一步,直至须弥玉完全净化。你,可愿意?】

小月华懵懵懂懂的点点头,而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奶声奶气道:【能帮师父和神尊分忧是月华的福气,月华愿意!】

【好孩子……】

太辰轻抚小月华的头顶,言语间尽是欣慰,抱起她小小的身子,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悲伤。

万里思量许久,说出了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论修为、论功绩,你或是太辰上仙绝不仅仅只值个区区上仙之位,可为何…”

月华摇了摇头:“师父在世时,总说他曾犯过一个无可弥补的大错,担不起仙尊的大任,怕受之有愧;至于我嘛,尊位于我并无太大意义,还不如个散仙来的自在些,况且我除了守个山头,也没什么别的贡献。”

上古至今,敢当面拒绝神尊赐位的只有两人,正是这对师徒。

苦守太辰数万年,此等幽禁却被一语带过。万里想了想道:“我在人间走动时间不久,虽然没长多少见闻,但也可以讲给你听。”

月华抿嘴一笑:“你不会在可怜我吧?”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红了脸,还是被自己憋红的。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几度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

月华释怀的拍了拍他的肩:“其实也不是哪里都去不了,别看我这样,我在天宫有好多朋友呢。”

万里:“天宫?”

月华:“对呀,只是不常来而已。”

万里问:“为何?”

月华笑道:“你以为每个神仙都跟我似的整日无所事事不成,他们忙着呢。”万里还想问下去,只听月华打个哈欠:“时间真的不早了,该回去休息了,就算你不睡也不能不让我睡吧。”

万里心想以后有的是机会问,便顺了她的意。

月华轻阖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本就不多的迷惘和惆怅已统统不在。

这是我的宿命,我亦甘之如饴,仅此而已。

石门缓缓合闭,须弥玉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了月华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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