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真的是非常无聊！
曾言言来到培训中心的第一周，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她虽然也是有带教老师的，但是王老师有自己的事要忙，最近公司还没有招募新人，所以没有资格考试班，没有其他事情让她做，只丢了一本带班手册和一本《保险基础知识》让她看熟。
“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的。”王老师客客气气地这么说。
最大的问题就是——曾言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问题。
她进入ZR的时候，公司还没有这种统一的资格考试培训，都是由各自的团队里学习能力比较强，自己在考试中成绩不错的前辈，帮团队成员开一个为期一周的培训班。曾言言记得当时自己是个菜鸟，把这样的培训当作大学时候的必修课似的，以为每次签到都会影响最终考试成绩，还偷偷去做了补签。所以，那本带班手册对曾言言来说，似乎是照着做就万无一失的指导，但是她反而感觉，其中一定会有许多细节，是哪怕事前想得再周到，没有亲身体会过一遍，就根本无法发现注意点和问题的。
饶是如此，曾言言毕竟还是认认真真地把带班手册读了两遍。
原来操办一个培训班，有那么多以前作为参训的人看不到的工作要去做。比如事先预定培训教室、制作每个人的桌牌、准备好讲师手册和学员手册、协调老师的时间、检查设备等等。曾言言闭着眼睛回忆了一遍自己以前听讲座的时候，哪些细节让她会赞叹，这个老师真不错，这次活动感觉真好，再拿笔在一本新发的本子上，对应着手册上的内容，摘抄下来。
就这么忙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曾言言抬起头，活动活动有些酸疼的肩膀，才发现她已经很久没有一直坐在办公室，对于这样的工作，还有些不太习惯呢。
其实她并不想动都不动这么坐着，可是整个办公室，显得特别安静，好像每个人都在埋头自己的工作，互不干扰的样子，于是曾言言便也尽可能少站起来喝水和去洗手间。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当年还没毕业，在BG实习的第一个月，她似乎就是这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存在感。可能这就是外资公司的共性，当同事们几乎都还不熟悉的时候，并没有那种“自来熟”的氛围，大家各自保持着一些距离。那个时候，曾言言颇为享受没有人太过关注旁人的隐私，只要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否则基本不需要和同事进行太多交流。曾言言一直以为自己并不太擅长，也不热衷和人打交道，所以不在意要不要融入所谓的“团体”。在BG的时候，她几乎没参与过任何八卦的探讨，也没有相交几个“小姐妹”，独来独往，安静而自由。
但是在陆慷砺团队的这些日子，好像让她对自己有了颠覆性的认识。人与人的距离近了，的确是会产生龃龉，比如那些气场和性格都不太能融合的人，曾言言不是没感觉和他们打交道实在浑身别扭。然而她真的庆幸能遇到陆慷砺、王斐、郑骆杰还有苗奇峰这些人，让她感觉到其实工作的时候，也能交到朋友，能给她除了怎么把眼前的事做好以外的人生指引。可以这么说，若不是跟了陆慷砺做了两三年的业务，硬着头皮带团队，她可能也不会开发自己和人打交道的潜能。
她曾言言居然成为一名培训师了！
因为如此，曾言言也意识到，人和人的关系，其实是慢慢“经营”出来的。她自己本身是个慢热的人，也不太主动。然而工作和以前在学校最大的差别就是，想要做好事情，是需要资源的，而资源来自于愿意分享它的人。在学校考试，老师把考纲和教材一并给到所有人，每个人自己用功的程度决定了最后得到的成绩。可工作时，每个人得到的考纲都是不一样的，这一定会影响到最终的表现。她怎么会忘记当初羡慕吕静雅业务做得那么好，知道是赵家轶帮她开的小灶初始，内心觉得不公平，但现在她和陆慷砺也都明白了，能争取到对别人的“不公平”，也是能力。
如今的曾言言，可能已经不太适应自己躲在一旁寂寂无声，期待有什么好运落到头上了。她内心依然不是特别习惯主动去和看起来不热情的人寒暄交谈，但是，这或许就是作为一个新人应该做的。
借着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曾言言走到王在实面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不至于看起来太过猥琐和八卦：“王老师您好，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吗？我刚来这里，虽说很多事还不懂，不过如果有些简单的事务性的工作，您放心的话可以让我试试。”
王在实是做中学老师出身，在ZR的培训中心呆了不到两年，却已经算是元老了。其实ZR的培训团队这几年有过大的变动，原本在事业部人力资源下的一个科室独立了出来，却因为刚开始的时候KPI考核极其严格，走了好几个老员工。也是这样的背景下，想要大力发展培训的大老板，才把杨筱歆特别请来ZR，希望她能让培训中心发挥出真正的作用。而老员工里唯一留下来没有离开的，就是王在实。
她的风格，就是语文老师那种温柔委婉。看到曾言言这样一个甜美年轻的同事，王在实更多觉得自己是面对着个应该循循善诱的孩子，如果她有问题，自己应该是竭尽全力解答。反而没有那种职场老师傅带新人的架势。
她也站了起来：“曾老师客气了。现在我们还没有要准备新人培训，所以您先熟悉一下就好。我这里主要是教材的整理编写，暂时忙得过来，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谢谢你啊！”
曾言言对于这样的软钉子，早已有了应对的经验。她虽然尴尬，却假装没听懂拒绝，依然笑着说：“那好，以后有机会一定多多向王老师学习，您要是有什么事觉得我能做的，千万记得叫我。王老师，咱们是不是十一点半下班吃饭啊，一块去吃吧？”
“哎呀，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时间。对的，十一点半到一点半是休息时间。我自己带饭了，要不你先去吃吧。”王在实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生硬和尴尬，忙补了一句，“你看我带饭带习惯了，忘记了……明天我就不带饭，请你一起出去吃。”
曾言言笑着点点头，心里想着说，这算我逼着你和我一起吃饭，怎么可能让你请呢。
那就自己去吃饭吧，顺便透透气。说实在的，这两天上班的氛围，也真是太压抑了，她愿意出去走走，解放一下都感觉快要闷出毛病的假笑。
走向电梯的那一瞬，她曾动过念头，要不要看看陆慷砺他们在不在，然后大家再愉快地一起吃午餐。可是只不过是半分钟的冲动，她最终还是无奈地笑笑，放弃了这个念想。就算要和他们吃饭，也该是提前发消息或者打个电话来约定，临了落单，倒想起他们，更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没法独立，被放飞出去又逃回来依赖原来的家人。
直到电梯到了，曾言言走出去，她还没想好吃什么。一个人的午餐……她突然就想吃顿好一点的。可不能把刚才那种颇有些被冷落的尴尬氛围，再延续到一顿惨兮兮的午饭，毕竟，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休息呢。
想起公司附近有一家清净的西式简餐，特别适合一个人喝喝咖啡，看看手机，套餐的价格也挺实惠。之前陆慷砺带他们去过一次，发觉想要好好聊天的话，与周遭的氛围太格格不入，因为他们特别容易不小心就乐得大笑，便不太去那家了。
11：47，餐厅里的人不多，曾言言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翻看着菜单，只听得一个声音道：“……对，这些就够了。ZR的员工价对吧？”
“是的，先生您出示一下工牌就能享受员工价。”
是同事啊？曾言言忍不住就往那个方向望去，这个男生有点脸熟，哪里见过呢？等一下，员工价，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工牌，哈哈，她曾言言也是ZR的正式员工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福利。
一边翻看着菜单，一边决定再加个甜品。
玻璃杯的柠檬水看起来有初夏的清甜。突然间曾言言想起来，那个没什么表情的男生，是精算部一起开过会的新人，好像叫……林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