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试话筒的轻微噪音让曾言言和王斐之间颇显尴尬的聊天得以暂缓。
他们都循声看向讲台处，整个会场里嗡嗡嗡的闲谈声渐渐消了下去，最终安静得更显话筒里那个像是播音员一般的声音在耳朵里突然炸了一下。
“各位同学，大家下午好。欢迎你们来到ZR今年管理培训生的招聘现场。说实话，看到今天参加面试的同学，我真是吓了一跳……”
曾言言不由自主地也循着台上主持的视线扭头一看，果然是吓了一跳。此时整个会场已经满了，除了坐在位子上的，走道里也站了好些人，一直延伸到门口。
这些……都是来和自己抢职位的？
粗粗数了数，曾言言估计今天的淘汰比少说也有一比十，心中不禁有些惆怅。
不过，即便是希望渺茫，还是要努力一下。至少要认真听完这场事业说明会，谁知道等会的面试会不会考其中的内容呢。曾言言对于自己的细心，还是有些信心的。
斯文的高瘦男子姓苗，似乎是个年轻的主管。他把ZR集团作了简单的介绍，接下来便进入了更重要的环节。
“几年前，我和在座的同学们一样，对未来多少有些迷惘，最大的困惑就是，辛辛苦苦学了四年的专业，在大多工作中，似乎并没有什么优势。那么，究竟应该随波逐流得过且过，还是发现自己真正适合发挥特长的工作岗位呢？我想，大家应该都更愿意选择后者。所以我们这次的管理培训生项目，一定会让每位有缘进入ZR的同学，至少轮岗三个部门，最终进行双向选择。”
说到此处，苗主管有意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面带笑容地看着场子里响起一阵交头接耳。
王斐此时把头略略低下来凑近曾言言耳边，说道：“要轮岗三个部门啊，那是不是很久都算实习期，实习工资拿得应该比正式员工少吧？”
这个问题，倒不是曾言言所担心的。她看了看手表，另一个面试显然已经赶不上了，如今听苗主管这么一说，岂不是相当于试用期就会很长？毕竟在试用期辞退员工，公司的成本是非常低的。选择先来参加ZR的面试，究竟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王斐用手肘轻轻碰了她一下：“我们面试好像没分在一个批次。”
走神的时间里，原来苗主管已经离开讲台了，换了个年轻的声音清脆的女生念着面试者的姓名，其他人耐心等待。第一批叫到名字的有二十人，前十人在第一会谈室，另十人在第五会谈室。她和王斐轮到第二批，却正好错开，在不同的会谈室。
500强的面试，曾言言在网上看到过不少，这一次的亲身体验，颇有一种网友们并没有瞎说的感觉。事实上，整个初试的流程，比她想象中竟然还稍稍正常些，不是那种需要超级智商才能回答的问题，只除了“自我介绍”的形式。
一个长条的桌子对面坐了3名面试官，每一批参加面试的同学都是5人，都坐下之后，每个人仅有1分钟进行自我介绍，曾言言偷瞄了一眼，面试官一边听着他们的略带紧张的言语，一边在各人的简历上写写划划。轮到她的时候，曾言言灵机一动，不打算按照所有应届毕业生的标准自我介绍模板来呈现她的“优势”。
“面试官你们好，我叫曾言言，毕业的学校，实习的经历，可能都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不过我很希望得到这份工作。刚才说明会上，那位经理说到他刚进入ZR在保险事业部做了不到6个月，就得到了去泰国旅游的机会。我不知道如果有机会进入ZR的话，对我们的要求是什么，但是我相信，前面有一个榜样，我一定会努力照着他的方向，希望能像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快速地通过在保险事业部的实习，轮岗到其他部门……”
话说到这里，曾言言感觉到脸上似乎投来好几束目光，坐在她旁边的应聘者和对面2名面试官都盯着她看了几秒。
“好了，谢谢各位同学，你们的简历和自我介绍我们都已经进行了记录，如果觉得适合我们的岗位，大约一周左右会电话通知大家参加复试。再见。”
坐在最中间的面试官虽说也看了曾言言一眼，可是完全面无表情，等他们都做完了自我介绍，便冷冰冰丢出这么一句。
曾言言心里忐忑不安地又回头看了看面试官，刚才仅仅维持了5分钟的小得意，突然间就泄了气似的蔫了，软趴趴地贴在心口这里堵得厉害。她拿着自己的背包和外套，走到房间外面，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呆呆地穿起外衣，准备往电梯那里走去。
突然间，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她扭过头去看看后面依然排队等着面试的人群。那个叫王斐的，不知道面下来感觉怎么样。随即，曾言言轻轻摇头在朝地笑了笑，哪里还有心情管别人面试怎样，反正大家几乎都是没什么机会的。现在更该担心的是自己仍要继续找工作。
按下电梯的按钮，曾言言盯着楼层的数字跳动，怔怔地出神。
“曾言言，你也面好了啊？”王斐从里面风风火火冲出来，惊喜地喊了一声。四周等电梯的人不禁都往这里看来，曾言言的脸一下子通红。
她只能低下头，佯装看时间。
已经是4点半了。没想到这个说明会加面试，竟然折腾了这么长时间。
电梯来了，曾言言走到最靠里面的角落，王斐也跟了进来，轻轻问：“楼下有个麦当劳，我请你吃汉堡，我们聊聊刚才面试的事？”
对于一个如此热情的陌生人，曾言言其实是非常不习惯的，只不过她更不习惯于拒绝别人的请求，王斐后来的那句话更让她不得不点点头。
“刚才我观察了一下参加面试的人，还有我们的几个面试官，如果我们能进入复试的话，怎么去应对，我基本上都想好了。”
两份套餐并不贵，不到五十元。如果王斐是自己的同学，曾言言觉得真的不必和他客气，下次请回来就是。可毕竟眼前是个马上就要分道扬镳的陌生人，无功不受禄，曾言言默默地吃着薯条，然后把一张二十块钱放到了王斐面前。
“不是说好我请的吗，你这是干什么？”王斐楞了一下。
曾言言没有再理那张二十块，问：“你面试的情况怎么样了？”
“哦，我们这里是五个人一组，每人几句话自我介绍，后来有个面试官稍微多问了我几句。我们一共是三个面试官同时面的。你们呢？”
“一样的。”
意识到曾言言似乎情绪不是太高，王斐猛地喝了一大口可乐，让自己稍稍安静了一会。过了没几分钟，似乎还是不习惯这种沉默的氛围，他又说道：“刚才我偷偷地听了一下他们工作人员聊天，好像这次来的人里面，会挑一半出来参加复试。我记得苗主管是说，最终选八到十个个管培生对吧？”
曾言言虽然没接话，但是心中暗暗算了一下比例。初试只淘汰一半的人，算起来，自己的表现应该还算可以。那么其实复试才是重头戏，按照ZR对管培生的名额来算，复试之后只会留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人了。
心情稍稍平复了些，神情也就没有绷得那么紧，曾言言稍稍调整了一下笔笔挺的坐姿，把上半身往前靠了靠，双肘撑着桌子，捏着可乐的吸管，啜了一小口。
“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复试。”
王斐见曾言言有积极的反馈，更高兴了，颇有些神秘地压低声音：“我觉得我们希望还是挺大的，你想，一半的机会，本来我们的学校还有整体表现应该都还不错，而且我偷听到的聊天，他们在问是不是外地学生什么的。所以，如果是本地人，好像还是有优势的。我记得你是上海人对吧？”
曾言言点点头。她似乎没和王斐说过自己是哪里人啊，他是从口音听出来的，还是什么地方观察到的？这么说来，这个看起来有点自来熟的家伙，倒真的是挺能抓细节。没准他的推测有几分道理。
“那你偷听到复试题目了吗？”
“这个没有。”王斐兴奋的表情落寞了下来，不过随即又稍稍振奋了点精神，从拎包里拿出个笔记本，“反正我把事业说明会上的一些要点记下来了，回去要到网上搜哪些关于ZR的信息，也列了出来。好好准备呗。”
把本子拿给曾言言看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那张二十块依然放在桌上，把它拿着一本正经摊好在她的面前：“你收回去吧。这样，如果我们有机会再来复试，你请我吃麦当劳。”
曾言言低下头看着那张纸币，回想着刚才在王斐笔记本上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终于点点头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