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one:固执
夏日午后的沉闷空气让人呼吸急促,街道显得如此空旷。只有寥寥无几,匆忙奔走的行人,大概是怕了这骄阳似火。
望着窗外,整个世界于我眼中是那样的荒诞,像是一部倒放的电影,你以为是开头,其实早已结尾。意识并上情感逐渐脱离正轨,不知飘向何处。一度认为我患了抑郁,也许不至于是,但至少我不是个快乐的人。
我叫荨,荨麻疹的荨,或是草边的寻。十八岁,一个人住,怕黑。
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一直在找。找的精疲力竭,天昏地暗,仍在不停的找。我该怎样去形容这种找,那是一种毫无方向,痛不欲生的找。好像父母寻找失散多年的孩子,不,应该是追杀式的找,你问我想表达什么?或许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苦寻的程度。
那是一个眉间有三颗痣的女人,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他印象。如果你看到她,如果你看到她……
其实,你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一样。
Chapter two:噩梦
我经常做噩梦,同一个梦。又是独居,难免胆战心惊。梦见的并不是鬼,而是那个女人和她模糊的脸。我也试图看清她的脸,可梦中的脸就像黑夜里的一口井,唯一清晰的,只有那眉间的三颗痣。
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讲,这个女人是我的母亲。法律上讲,我和她并无瓜葛。没错,我是一个私生子。她抛弃了我,在很小的时候。这是长大以后父亲告诉我的。
“你母亲是一个优秀的人,学历高,留过学,还精通英语。我是在一个图书馆遇见她的,其实我那天不是去看书,碰巧朋友出差,借阅的书,还书日期到了,我代他还回去。就是那天,遇见了你母亲。我深知配不上你母亲,所以我在她面前,努力装作很有文化。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呢。后来你母亲也有了察觉,但她没有揭穿我,反而称我为A Terrific Men,一个非常好的男人。我心里自然是喜出望外,之后,我尽量在物质上满足她。很快,就和她确立了关系。那时候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你母亲很快就怀上了你。我也提出过结婚,但是你母亲却拒绝了。给我的理由是,婚姻不是爱情的升华,反而会成为你我的枷锁。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懂这句话……“记忆中,父亲没讲完就哽咽了。后来这个故事,我慢慢从坤叔口中补充完整。
Chapter three:赎罪
我说过了,我一个人住。但却不止我一个人有钥匙,坤叔也有。他是一个单身警察,目前充当着我父亲的角色。那天夜里十一点多,坤叔打电话来,说要看我。我早已睡下,就回了句,来吧,自己开门进来。
困意早已袭来,但听到他要来的消息,便猛然清醒,充满了期待。
我凝视着地板上反照的月光,突然间有种奇妙的感觉,明明在家里,却无比思念家。后来我才明白,我那时想的不是家,而是家的味道。
坤叔开门的声音把我从思念的漩涡中拉了回来,我很想跳下床去抱抱他,但少女的矜持让我强忍住了。“我给你带了这个,我算着,这两天你经期快到了。”坤叔用沙哑的声音说。“既然是来看我,为什么这么晚?”,我质疑道。“这几天忙着一件案子一直没空,今天晚上才有点时间,就过来看看“,他继续说到:“待会凌晨三点还要去蹲点,今晚怕是要收网了,在警局好几天没合眼,领导让我回家睡会儿,想着你家近,就过来了。“
他把买来的东西放下以后,去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洗澡的声音。再后来我就睡着了,以至于他何时离去我都不得而知。
Chapter four:团聚
最近一次和父亲见面是在一年前。坤叔告诉我,父亲的生日就要到了。其实不用坤叔提醒,我也记得清清楚楚,但坤叔就是这样一个注重细节的人。
我去探视我的父亲,面无表情的走进去,和一群神情严肃的警官打招呼,包括坤叔。警局的大部分警官都认识我,也十分清楚我的身世。每次无论我是微笑或是叫唤,再或者吵闹,他们仅仅只是僵硬的点点头,好像冰冷的机械,接着打开沉重的铁门放我进去,再关上。常有错觉,似乎自己也被囚禁在这牢笼之内。可是不是,我可以重复来回的走一段路,但我的父亲不行,他得留着这里。年幼时探监,总捶打着和叫喊着坤叔,要求他把父亲放出去。“你不是爸爸的朋友吗,为什么不把爸爸放出来,你这个坏人。“坤叔总是看着我沉默不语。如今明白,往往在我吵闹时,坤叔那副严肃面孔之下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这该是一种怎样复杂和无助的感受,多么无力,即使你拼尽全力挣扎。
“生日快乐,爸爸”,我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小荨,我还是那句话,搬去和坤叔一起住吧,他不会亏待你。还有两年爸爸就出来了,你再熬一熬……“父亲看着坤叔说。
“我一个人挺好的。“,说完就起身要走。
我喜欢现在的家,家里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从窗口可以看见我以前的家。我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一面停留在过去的回忆里,一面又想拼命忘掉过去。就同这房子一样,太大了我会觉得空荡,没有安全感;太小了,又觉得拥挤。现在的房子一个人住正好,所以我拒绝了父亲的建议。
Chapter five:假装
我一直在假装,假装对坤叔很冷漠。其实我很依赖他,从未如此依赖一个人,父亲入狱之前也没有过。所以,在我心里,他填补了父亲空缺的位置。他是父亲的挚友,也是他亲手将父亲逮捕入狱。父亲杀了人,果断又干脆,一刀致命。作案后就静静的待在河边,等待着警察的到来。父亲给坤叔打的电话,让坤叔去抓他。
自那以后,坤叔便活在自责与愧疚当中。他觉得是他害了我,所以视我为己出,这些年也一直单身。我问他,恨不恨我的父亲,他回答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你父亲一直是一个过激的人,从小便是,要说恨,也只是恨那个离他而去的女人。
坤叔提到的女人,也便是我经常梦见的女人。
Chapter six:欺骗
那个女人她真的爱过父亲,但也骗了父亲很多钱。哪有什么A Terrific Men,那个女人只不过是将父亲当作了ATM。等到父亲发现端倪时,她早已和另外的男人勾搭在一起,那时候我也已经两岁。后面的故事相信你也能够猜到,父亲杀了那个后来介入的男人。母亲一怒之下,便从此销声匿迹了。
父亲入狱,那个女人离去。年幼的我成了一个事实上的孤儿,在坤叔的坚持之下,我才没有被孤儿院收养。
如果是他人的错,我们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声斥责,但是犯错的偏偏是自己至亲之人。是他们在原本美好生活的碟片上狠狠的划上丑陋的刻痕。日后继续放映时,只剩模糊不清和卡带。之后日子好像过得飞快,数十年如一日,只有坤叔和床上的枕头知道我一次又一次崩溃的瞬间。要么一直哭,要么一点眼泪也没有,无数个夜晚,仿佛墙壁长出了藤蔓,将我牢牢捆住,动弹不得,只剩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在跳动。
Chapter seven:重启
终于毕业了,父亲也即将出狱。但我决定出狱之前不去看他,年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恐惧见到父亲。一见到他,仿佛触碰到了痛苦的开关,心便开始流血,还是等待更好的重逢吧。我已经能想象到我和父亲坐在坤叔的车上一起去兜风的样子了。
毕业那天,我站在学校门前的十字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目光坚定,朝着自己想去的地方走去,快乐地走去。我却突然不知要向何处。
我闭上了眼睛,那个女人又出现在了脑海中。
像水自上而下流一样,她是多么自然的又出现了。
我向马路中间走去,蹲下来把头埋进膝盖上哭,眼泪很快就落了下来,从膝盖的缝隙间滴到了沥青马路上。我忽然领悟过来,滚烫的热泪和软弱的我一样,融化不了马路以及残酷的社会。
世界上所有的钟表都在走,我解下自己的手表,将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在我的世界里,时间在那一刻定格。耳边持续的鸣笛声和催促声,我都置若罔闻。
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抓住那个毁了父亲和我的女人。
我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