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芷难免瞎想,信鸽半程而返向来不是什么好征兆,可仍要安慰自己祈承玄不过是运送灾银前往济川,这都到了好几日,哪能有什么事?
却见信鸽好像是生了气,气成了鼓鼓的麻雀。
它将身子转过来,背对着柳元芷,高高的翘起自己的尾羽,竟是泛灰的。
认错了本是该尴尬的,柳元芷却温柔的抚了抚它生着软羽的身子,在心里感慨一声没事就好。
将信筒拆下,果然是夹了信的。
见提笔处的展信安三字,柳元芷的心绪的的确确安稳不少,耐心读下去。
未曾多写什么要紧事,不过是为柳元芷讲了一见闻,又以利落的笔法点墨绘出一处雅致的小宅院,门外倚着两根青竹。
柳元芷还当祈承玄是绘了一幅江边小景,瞧了信中所写,柳元芷才细瞧过来这不过是处栽了翠竹的乡野院落。
至于地上几点如江水的般的几点墨渍,则是灾洪散去的泥潭水坑。
本是伤情的局面,祈承玄所绘却让人看到了别般景象。挨过了这一难,便是长风皓月,仍可希翼之景。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想提笔给你,知你喜欢世间风光,本想与你一同观赏,可想及路途遥远又要跋山涉水,便想以这方法让你瞧瞧,胜却人间无数。”
“半月便回。”
柳元芷在心底轻笑怪了一声幼稚,脸色却是早就现了红,遮遮掩掩的将信纸收到小信匣里,就重新提笔回信。
这几日的账目早便寄了过去,也没什么可笔的。
柳元芷索性也学着祈承玄的笔风,描了一出院外景象。圆月被倒映于池面,看着可真有几分巧劲儿。
又在书信上多笔了几句近日闲言,柳元芷才放飞了信鸽,
想起燕儿所言,柳元芷一回头,就瞧见燕儿怕的不行,只差是没打颤。
“倒非是要打仗的,当朝若想要夺嫡,定是不可能伤及百姓的。这若伤了百姓,便是要损及人心,他们定是不肯的。”
燕儿点点头,听不大懂柳元芷的话,可一听不会兴起战火,也就不害怕了。
柳元芷起的不大早,只等自己睡的踏实了才起,没了百里夫人时常来叨扰几句大小姐真是好兴致,她倒睡的安逸许多。
铺上虽是添了掌柜,可一早吃过早膳,柳元芷仍是起身去铺上。
才刚下了马车,柳元芷就瞧见赵景彦刚大步坦然的从喝花酒的淮上楼出,就往杏花楼里钻,好生自然。
这模样颇像是在前一处喝的不够尽兴,再寻下一处。
柳元芷在心里啧啧感慨一声这二人倒是谁也不避讳,便进了铺子。
杏花楼里被人灌进一席冷风,冷得百里杏儿缩了缩身子,一刻也不肯撒开怀中的银票。
百里杏儿抱着两千两银票,心里一片惘然。
“赵郎怎么来的这般早。”
抿唇垂下头去,百里杏儿瞧着浑身都不大自在,平日里娇蛮的模样在京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可今日竟让人瞧出了几分扭捏。
这可是最后的两千两银票。
昨日百里杏儿去了当铺,本以为这满满当当的数十只金银玉饰,总归能卖的上七八千两的,既能为赵景彦拿些银两,又能补上铺上亏空。
大不了,大不了就是再找人打一批首饰就是了!
百里杏儿狠狠心,将沉甸甸的一布包首饰都推了到当铺掌柜身过去,心如刀剜出来般疼。
百里家自是不缺银两的,向来锦衣玉食养着她,哪是缺过首饰衣裳的时候?钱是不当钱的,来的与流水般容易。
可自己管着铺子,百里杏儿才觉这哪儿是流水,是心头血,是命!
当铺掌柜生的宽厚,想来也是富裕的。
“三千五百两,不二价!”
一五一十点了一遍这首饰品质,的确是上品,可这当铺掌柜盘算许久,只开出了一个将百里杏儿沉入深冬湖水的价。
百里杏儿抹不开脸与人协商价格,便气鼓鼓的抱着一包首饰出了当铺,走了京中四五家当铺,几近要走不动路。
她哪儿是走过这般长的路的?
可连着走了几家当铺,无一不是价格更低,甚至有只愿给两千两的。态度差的很,只叫百里杏儿不是诚心做生意便莫要耽误了人。
百里杏儿只好是回了初时那家当铺。
当铺掌柜捋了把胡子,竟也坦承,一五一十与百里杏儿解释其中缘由。
“这料子是好料子,只是都是前几年打出的样式,未免陈旧了些,自然卖不上什么高价!更何况姑娘你一次拿着这么多的金银首饰,又是来路不明的东西,谁敢收?”
百里杏儿讶然,她听吴掌柜分明与她交代首饰铺每年都要花上三四千两去打些新制的首饰。怎会是前些年的旧首饰?
“这都是新打出来的首饰,掌柜的若是不想诚信做生意便罢了,何必说这些假话来骗我!”
莫名遭人污蔑,当铺掌柜自然不大情缘,便随手拾起一只银钗到百里杏儿身前。
“你瞧这钗子的颜色,哪能是新打出来的?”
当铺掌柜哼了一声,竟对百里杏儿生出了一丝怜悯。
“姑娘,知道你是家里败落了,无奈当些以前的首饰,可也没必要扯这般的谎不是?四千两,算我今天行行善事!”
百里杏儿细瞧,顿觉羞愧难当,这银钗的确有些泛了黑,不像新打出来的成色。
犹豫了片刻,百里杏儿点头应下了这个价格。
“钱已经为你凑好了,可莫要亏待了自己的。”
她是不知赵景彦过的哪般日子,可总觉赵景彦凄惨委屈,哪能舍得,便咬咬牙,将怀里的两千两银票都递了上去。
“不急着谈这些。”
赵景彦虽是拥着百里杏儿道这不急着谈这些,但仍是先将两千两银票揣入怀中护的严严实实。
“杏儿,能得你这般的妻子,是我赵景彦前生积德!只是今日并非是来找你取银两,还有旁的事与你相商。”
百里杏儿听了这般话,便一点抱怨都没了,刚要将头倚在赵景彦肩上,就嗅到一丝刺鼻的脂粉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