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营的自然好,可与百里姑娘没什么关系。”
祈承玄率先开了口,大抵是怕柳元芷为难,又不大爱瞧见百里杏儿这般嘴碎又拦不住话的,话里难免夹着偏见,更像是夹着刺儿。
“祈公子说笑,杏儿与表姐借些银钱,想来与您也是没什么关系的。杏儿与表姐自幼相识,知晓表姐并非是哪般不通人情的人。”
三言两语就将柳元芷置于不仁不善处,百里杏儿轻笑起,她好像是琢磨出了该如何迫使柳元芷松这个口。
百里杏儿垂头黯然良久,猜是柳元芷犹豫不决,可忽抬头,只看到柳元芷只当未瞧见她似的,毫不在乎这一言一语间的针对。
与祈承玄论过最后一张纸牌,竟得了胜。柳元芷这才抬头,恍若百里杏儿是刚刚跨过门槛,未曾久候。
“我便是赚的盆满钵满,也与旁人无半点关系。更何况百里家经商数载,杏儿姑娘又岂是缺了钱的人?自然不是。”
百里杏儿难堪非常,她早知柳元芷不是好说话的人,这京中若属柳元芷难说话为第二,定找不出一个第一的来。
可铺上已空,连能为她主意的吴掌柜都不知去了哪里,还顺走了铺上余下的最后五百两!百里杏儿伤神,这事儿定不能让家里知道了。
一时急迫,百里杏儿只好拉下脸面,心一横,拿杏花楼中饰物作抵押。
“若非是为难,杏儿哪会向表姐开这个口!杏儿愿以杏花楼中的饰物做抵押,向表姐借些银钱,待事后定是要原数奉还的。”
柳元芷嗤笑一声,不是自家的营生,百里杏儿抵押起来还真是毫不手软,大方的很。
听这一声轻视笑意,百里杏儿顿时羞愤红了脸。
与柳元芷结冤许久,竟要有这么一日低下头来卑声求柳元芷慷慨大方借她些银两!顷刻间哀从心起,这滋味出奇的难熬。
“难得杏儿姑娘这般爽快,不知是要借多少?”
柳元芷忽松了口,着实让旁人瞧了惊讶。
若换了旁人,又有抵押为担保,柳元芷应下,也算不得是什么稀罕事,可百里杏儿这般落井下石的人着实让人猜的不透柳元芷打的是什么心思。
百里杏儿更是为之讶然,按说她本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可京中能问一问的人,也就只有柳元芷了。
“四,四千两......”
不单是要为赵景彦买账,还要趁早补了杏花楼的亏空。
柳元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仿佛在斟酌。
良久,柳元芷将白纸墨笔都递到人身前去。
百里杏儿不解,接过了这张白纸与一杆毛笔也只是满面疑惑,不知所云的呆瞧着柳元芷,一声质问就将脱口而出。
“自然是要白纸黑字按过手印才作数,否则杏儿姑娘拿着钱不肯认下,我岂不是也没半点的办法。四十两银尚要顾忌,更何况整整四千两?”
祈承玄打量两眼,也不知柳元芷这像奸商一样的又精明又狡黠的气质是从哪儿学来的。
若说柳元芷这回正是在心里打着算盘算计这一笔能敲百里杏儿多少,他也是信的。
百里杏儿更觉羞愤,她何时听过这般轻视的话?
自是极少的,若是听了,也是从柳元芷口中听来,尚能反驳一两句。可这会竟还要赔两声笑意,客客气气在纸上写了所借银两与抵押物件。
百里杏儿抖着手将手印按上纸间,倒有种牢犯被迫在认罪书上画上血押一般。
“表姐,可以了吧?”
柳元芷接过字据瞧了瞧,倒瞧不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刚要开口,就听祈承玄先开口,倒似看热闹盼着事情更热闹些许的模样。
“我还以为百里姑娘是以杏花楼担保,结果竟只是拿杏花楼中的饰物。可我怎听闻百里姑娘前几日遇事将杏花楼中饰物当的过半,这会也不余下什么了?这四千两可押不住。”
柳元芷会意,也佯装斟酌的模样,分外为难。
“确是这个道理,我也为难的很,这若只有几十只钗子担保,我心里定不踏实。若杏儿姑娘不愿再加些抵押的事物,恐是谈不成了。”
这互相连着手算计人的默契模样,倒真叫一直在窃笑的燕儿瞧不下去了,上前客气的打断几人谈话,提醒着。
“姑娘,该关门了。”
柳元芷在心底夸了遍燕儿插话的时机倒是巧妙,方便了她为这会儿神志不清的百里杏儿灌一剂猛药。
“杏儿姑娘应当是不急的,可以慢慢思索,等改了主意我们再谈此事就是。”
柳元芷起了身,又揽起搭在椅上的披帛搭在肩,当真瞧的正犹豫的百里杏儿狠下心夺过柳元芷身前的字据,将楼中饰物几字勾抹去,笔下“杏花楼为抵押”整六字。
“表姐可以拿钱了?”
柳元芷点头,将字据从百里杏儿手中接过妥善收好,却只取出了一千两银票。
“铺上不宜放过多的银钱,街上的钱庄这会儿想来也是不待客了,等隔日我再为杏儿姑娘补齐就是。”
望着柳元芷收纳起字据的小竹匣,百里杏儿一阵忐忑。
“表姐可别是要骗我吧?”
百里杏儿自然机灵,饶是急到了这般时候,仍不忘揣摩一二柳元芷的心性。立据匆忙,她忘了柳元芷并非是什么良善人物。
“信不过便罢。”
柳元芷摇摇头,似要取出字据送还,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反倒让百里杏儿打消了顾虑。
总算是熬了过去,百里杏儿心底晦涩难当,连道谢都省了去,将银票妥善收好。虽是只有一千两,可还是得先给赵景彦送了去。
今日是柳元芷与祈承玄向阳平候相约好上门拜会的日子,故而燕儿记在心里,不忘提醒柳元芷到了关门的时候。
路及巷口,柳元芷似听到了吵闹声,便叫本就骑马慢行的祈承玄与驾车的车夫慢些前行。
撩开马车窗帘,柳元芷不由得感慨一声果然是未曾猜错的。
百里杏儿正红着眼瞪住赵景彦,又指着与赵景彦鬼混的几个酒肉朋友,酸声质问。
“你就是日日宴请这些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