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远站在门外的长行应了一声，适才将负手于身后持着的锦箱拿到眼前来，大步踏进屋子，直奔坐于正座之上的老夫人身前二三尺。
“这是陛下赏下来给公主殿下的进补参药，乃是吴国送贡，待身子极好，公主殿下不吃这些丹药，便赏给您了。”
老夫人笑吟吟地接下，一听是吴国进宫而来又是皇上赏下来的灵丹妙药，当即乐得有些合不拢嘴，哪儿还记得刚刚祈承玄多言了什么。
“公主殿下倒是客气，这般贵重的玩意儿其实老身这等人受得住的。好歹是公主殿下一片心意，若不收下，也是不好的......”
老夫人嘴上是推辞着，却已经耐不住性子赶忙让丫鬟将递上来的小匣收了起来，生怕祈承玄一会儿反悔，再将这好东西要了回去。
百里夫人略有些鄙夷老夫人这贪财好显贵的性子，便凑到人耳边悉索嘀咕了几句，就让老夫人心情惧败，脸色悱恻。
“这.....”
显然是待百里夫人所言信了十成十，心里担忧着，可也未曾提起是让祈承玄将东西收了回去。
“老夫人若是信不过，大可请人验一验。”
祈承玄起身要走，便只丢下一句话，就到院儿里候着。等长行带着人将柳元芷遗落在丞相府的旧物首饰打点好了，再候着丫鬟送来柳元芷的生辰八字。
丫鬟十分惋惜的将用红纸仔细包着的八字递到祈承玄手中，仿佛在替柳元芷懊悔不已。
“大小姐真是病得糊涂了，老爷本打算隔日就将这八字送到宫中好择日接大小姐入宫的。今日一瞧，倒是可惜了......”
长行叱责一声，将这自怨自艾的丫鬟惊得不轻，当即垂了头躲闪人凶厉的视线。
“放肆！公主府的主子岂是你议论得的？”
丫鬟惯了不将柳元芷当主子的时候，便是在百里夫人面前谈议起柳元芷的不是，也向来是大大方方的提起，因为无人管。
“日后说话注意着分寸！”
长行只训她一句，丫鬟的心思就已经鸟悄地钻到了土缝里去，心里犯着嘀咕。
长街息壤，丞相府边儿上的就是老夫人一掷千金为京郊道观所带回来的老道士所捐的道观，题名叫千云观。
京中一向未曾有过在市井间捐建道观的先例，如今平地而起，倒引了不少信客。
不知这名是如何定下的，却能瞧见门庭息壤，四下皆是上前参拜的信客，门外还站了一半大的蓝衣小道童手握三清铃有模有样的迎人上前。
“慈悲，道友上香卜卦里面请，香钱三文。”
祈承玄大步侃侃走于前，长行替他从腰包中掏出几枚铜板，丢到蓝衣道童的手心里，又接过几支细香。
才刚拿着走了没几步，便断了一截，着实惹人气恼。
“头次瞧见主子您下手这般委婉，若只为了给柳家小姐报冤仇，倒不如命人暗自取了相府夫人性命来的爽利。等这毒发，恐还不知要几日......”
长行与祈承玄念叨着，压着声音说的是这般骇人的害人话，面上瞧见却如来参拜的信客无二，甚至还能瞧出些闲散的意味。
“当然是要让她瞧见待她凉薄的人渐渐绝命才足够解气。”
祈承玄在这千云观院儿里溜着弯，四处瞧瞧。池子里结了一层薄冰，却点缀着几十枝绢布所织出来的荷花，正如夏日无二，足见老夫人为这老道士花了多少心思与钱财。
若急着一把火烧了，还真是可惜了。
提起柳元芷，长行总要有几分忌惮，好似柳元芷是有多恐怖骇人一般。虽说祈承玄与柳元芷都是他所忌惮的人，可到底在祈承玄身侧做事多年，知晓其秉性，便要差了些许。
“恐还不等那相府老夫人毒发身亡，相府老妇人就要被柳家小姐亲手了断了。到时那下场恐还不比被您用毒了断的好......”
长行窃笑着，仿佛在说笑一般。
“她若急着了断，自然随她欢喜，若我到时不在京中，你便替她动手，免得脏了她手，还要平白添了心烦。”
祈承玄漫不经心地，竟也不像在说什么骇人的事，惹得长行沉默，一声不吭的上前将香插入香炉。
“今日恐是见不到那个老东西了。”
长行对这素未谋面的老道士夹着一腔鄙夷的偏见，仿佛只说出这人的名姓，就会污浊了自己的口。
“这位道长说到底，还是位高功法师，还是当尊重些。”
祈承玄训着长行的话，话里含义却不比长行友善多少，亦是嗤之以鼻的态度。又轻蔑斜视一眼被善信围嚷在人群间的老道士，向香火箱掷入几枚铜板，得了人一打量的对视。
长行未曾留神，只小声抱怨所打听来的消息，与门外所站的道童走着过场客气辞别。
“多谢，您也慈悲。”
出了千云观的门时，悉悉索索的雪便已经停了下来，露出刺眼的日光，倒显得今日和熙温暖。祈承玄便索性走着回公主府。
“不过是一讲道着什么杀妻证道的昏庸之辈，如今披了一身衣裳就成了度人的道长，又岂能配得上这尊重二字。”
贬低了一两句，长行就遭街市间的热闹吸引，将这老道士一事利落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祈承玄也随着四处上眼瞧，步入冬九，这街市间便多了置办年货的。安阳公主亦是难得松了口，答应不再独自在公主府上熬过一年。
年到底是要热闹着过的。
摘了两只签上的精巧糖人，祈承玄将银钱递了过去，护得仔细。逛了一路，祈承玄索性也将自己猜着柳元芷会喜欢的东西置办了一路，细到细枝末节的绣花针线，又到些玲珑剔透的各式吃食。
到至后自己捧不住，便全堆到了捧着柳元芷旧物的侍从手上。想来各国入京面圣贡上本国贺礼，也是没有这般热闹的。
“祈公子怎这会才回？还捧了这些个东西。柳姑娘的病又闹起来了，公主叫您一回来便赶紧去瞧瞧，万别耽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