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弘文!本公主看你是昏庸成性,连历来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
安阳公主拍桌而起,一双怒目直视于柳丞相,怒从心起,竟直呼起了柳丞相的名姓,足以见她恼怒非常。
若是安阳公主不在此,还可说柳丞相是气得糊涂,亦或是将祈承玄看作小辈,失了分寸,可有安阳公主在此坐镇,就不免要被安上一个目无朝廷的罪责。
安阳公主似有心追崇柳丞相此罪责,拟出罪状的笔都将要提起来了,却遭祈承玄半路拦下,另有他意。
身间所披的披风被朔风刮起,正如他披着漫天朔风霜雪而来,连眉目间都凛冽的很,气度不失于任一人。
“相爷问祈某算得上什么东西,还真是抬举。”
祈承玄嗤笑一声,竟叫柳丞相有些打怵,是了,他怎糊涂了呢!这未曾袭下来的爵位,怎就不是爵位了?
爵位向来之世袭于家中长子,祈承玄身为家中独子,将来老爵爷若将这一身功名利禄尽数袭于祈承玄之身,也是必然的事。
柳丞相嘴角将是要气歪斜了,勾起的嘴角也是直发抖,一时间竟似中风之人,浑噩不清。
祈承玄被人传的足以覆雨翻云的武艺他是未曾瞧见过的,可今日一见,祈承玄倒不知从哪习了一身挑拨人心性的本事。
单是几句话,就将他心底的怒火挑了出来,方才在安阳公主面前失了分寸。
柳承玄略有轻视之意的哼起一声,未留神,就见祈承玄所佩剑不知何时起已架在了他颈间,再进一步,都是鲜血横流之景。
当即有些恼了,连连拍着椅边已表自己的哀怨,却又将身子向椅背靠拢,生怕稍有不慎,就挨了皮肉的苦。
“你到底想做什么!”
柳丞相连声音都是发了颤的,再一瞧祈承玄,尽收初时慵懒肆意的模样,大抵是头一次,柳丞相瞧见了足以在战场间所向披靡的人物该是什么样的面庞。
“您问祈某算什么东西,祈某也坦言相告于你,祈府世代簪缨,更是几代承袭的爵位,便是圣上也要给几分薄面,祈某更有皇权特许又有军令在手,今朝柳丞相将我与捐出来的散官比较?纵是我狠下心来,圣上也未必会将我如何,您知晓了?”
了断当朝丞相的性命,便是皇上说出口,也要去考量朝中动向安稳与否,又要斟酌如何安抚好旁人的心思。
偏偏祈承玄所言还真有十足的底气,柳丞相笑容更显窘迫,嘴角几近有些抽搐,若祈承玄真敢动手抹了他的脖子,难免不会再扣一身洗不干净的罪名,将事情三言两语的了了。
爬到这个位置,哪有人真是干干净净一点不落人把柄的?
柳丞相一时间竟真有些惶恐,又将心中的恐惧藏得严严实实,独留了一双怒目直勾勾地盯着祈承玄视线,又像慷慨赴死一般凛然地合上双眼。
却听了刀剑入鞘的声响,再睁眼,柳丞相正看到见祈承玄漫不经心地将剑佩回原处,不免有些感慨——到底不过是耍耍威风罢了。
“相爷若知分寸,便该知什么话当讲,什么话说了是要掉脑袋的。可惜今日天光正好,我不想脏了手。”
祈承玄理直气壮地,还有小姑娘等着他抱呢。
杀人脏手?是自然不可能的。
柳丞相故作和气的向祈承玄与安阳公主二人陪着笑,料自己是赌对了,一低头,却瞧见衣上落了一条发鬓。
正是他自己的发鬓。
当即拍桌站起,柳丞相自诩还有一身傲骨,何必与这不识趣儿的人徒添烦恼。倒也是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一改初时奉承讨好的态度。
“不日臣便将此事禀于圣上,到时且在圣上面前论一论罢!臣告退!”
柳丞相三步一斜眼,细打量着两人的反应,盼着能不能得到一退让的态度,不由得黯然感伤,连皇上都搬了出来,这二人竟也不大有反应。
哀叹了一声,柳丞相要回府与百里夫人争一争此事了。
“公主殿下注意身子,若因此气坏了身子,自然是值不当的。休怪奴婢多嘴胡言,只是柳丞相向来不是这般至糊涂的人,恐是宫里急了,方才到府上讨人。这会儿逼急了,恐真要闹到圣上眼前。”
初荷细声与祈承玄各搀一边,将气得手脚冰凉,似有一口怒气堵在心口间的安阳公主扶回椅上。
“皇兄向来不是耽于女色的人,又岂会因此事糊涂!”
安阳公主着实是气得不轻,连眼中都能瞧出一丝血色。似是恍然回过神,便斜一眼祈承玄:“此事定是母后出的决策,柳丞相应当无颜面闹到皇兄眼前,也只好一日日拖下来,到你回京了。”
“按说元芷染毒,及笄礼当日在场的宾客,皆是瞧入了眼的,宫中又岂会不得消息?陛下纳妃向来不会考虑带病之人,太后娘娘这般执着,恐有别的缘由。”
祈承玄坐于一侧,把玩着一个手心大的镂空铜铃,散漫开口。
这精巧的玩意儿似乎与他格格不入。刚刚柳元芷不小心将这铜铃掉到了他手上,祈承玄也未曾留意是什么东西,便紧紧攥了一路,这会儿才细瞧上眼。
轻笑一声,祈承玄拆了剑穗上的一条细绳,将铜铃系到了自己的腰侧。就当是定情信物,好看着呢。
“凰命,呵,又是一个凰命。如此瞧下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命数,竟值得他们为此头破血流。”
安阳公主兀然说道,却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
初荷咳了两声,又顿了顿嗓子,脸上挂着意味不大明朗的笑意。
“公主殿下,您又记错了,不是是皇命,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世子殿下这会儿许是也醒了,这几日总吵着要见柳小姐呢,奴婢先带人去瞧上几眼,您与祈公子谈着。”
话虽如此,初荷只交代了这几句,就领着正厅内做着闲散活计的丫鬟仆从都出了院子,又严严实实地合上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