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我。”
柳元芷点头应了声，本是定下了七个位置，这会儿只来了四人，她便算作是坐在了中间的。何况这宴请的一方为主，坐主位也并无不妥。
来人所穿着的丹粉色袄子与寻常丫鬟穿着无二，倒是发间添了一枚银钗，足见她身份是不俗的。至少在主家面前，是有些说的上话的分量的。
确认了当中所坐的是柳元芷，来人才笑了起来。
“未寻错便好了，正担忧着呢。奴婢是梅家的丫鬟，得了主子的命令，来与柳小姐知会一声，主子有事耽搁了，晚些就到，万望柳小姐不要匆匆离去。”
丫鬟说的平平淡淡的，却不难瞧出梅家人态度上的轻视。倒还误打误撞的将柳元芷心思猜着了，柳元芷才刚打算起身离去，就瞧了这来传话的丫鬟。
柳元芷本是不打算再候了下去，既无诚意，又何必去强求？奈何这丫鬟的话给了本就将自己置于低卑处的青黛些许的希望，足以让她继续等了下去。
“姑娘，便再等上一会儿吧。”
青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柳元芷的情绪，她也知自己这般恐是有些得寸进尺了，奈何心中躁动，仍有几分不舍放弃。
又等了不到一个时辰，柳元芷饿得足以让肚子咕咕叫了，才轻靠到祈承玄的肩侧，长长叹了一口气。
“吱呀——”
见门遭人推开，柳元芷一惊从祈承玄的肩上起身正坐，竟还有些心虚。这种世家大族的长辈向来都是拘谨、严厉，又古板的，从他们待梅南歌一事的态度便瞧得出。
柳元芷理了理衣衫，正身坐好，若不是祈承玄再身侧，她恐还要更慌迫些，可若让她说在担忧些什么，她也不大清楚。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两声，更是让柳元芷顿觉苦笑不得，被祈承玄将糖糕喂到嘴边，才半推半就的将糖糕咽了下去。
一抬眼，瞧见的却不是梅老爷与其夫人，而是梅南歌身着一袭幕云长衣。那丫鬟见了梅南歌，又唤道：“夫人。”
梅南歌与丫鬟点头认可的称赞着，又转过身，仿若不知细情一般朝柳元芷打着招呼示好。
“数日不见，竟还晚了，实在是对不住柳小姐与祈公子，这不是昨日路上积了雪，难免要难走一些，方才耽搁了。想必两位也不会怪责，是不是？”
柳元芷应付的答了声是，脸却是冷着的，连余存的笑意也瞧不见了。
她倒想过安生日子。
“我等的是梅家长辈，却不是梅夫人你。”
话过决绝，梅南歌索性也不去装大方得体的样子，旁若无人的肆意寻了一处椅子坐下，方才开口：“梅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显贵人家，可也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人家，我爹娘又岂会为了一个婢子，专来见柳小姐你。”
柳元芷一拍桌，震得茶碗都为之一斜，连茶盖都当啷一声跌滑到了木桌之上。其声响彻，确是让梅南歌略为吃惊，却又出奇的镇定，满面春风得意之情。
“姑，姑娘。”
青黛似是早就见惯了这般人情凉薄的景象，不忘先劝住明显是恼了的柳元芷。这一掌拍到桌上，得多疼呀。
梅南歌所言，她都听的惯了，可青黛仍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直勾勾的望向梅南歌。越见青黛这般凄惶落魄的模样，梅南歌越觉欢喜——瞧，自己仍是赢了的。
哪怕赢的不是柳元芷呢。
至离了丞相府，柳元芷还是第一次被人扰得静不下心，深觉这世上怎还会有这般的泼皮无赖，扰人不得安生。
“夫人不远数里路来此，竟是为了絮叨这些无用话的，若无别的事，便早些离去罢。青黛的出身的确与你这般大家闺秀难以相比，唯有这干干净净的心思，让夫人想瞎了心也得不到。”
柳元芷面色不改，敛了锐气，却仍可见其锋芒。
话本让梅南歌难以自若，然而梅南歌对自己做事十分有底气，便也能露出些自如的笑意，毫不客气的招手让身旁的丫鬟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添满茶水。
好一个反客为主的架势。
“爹娘没脸来，我与柳小姐相识一场，或还算有几分淡薄的交情，又不舍让青黛姑娘日日做着不切实际的梦，便辛劳了些，特来告知一声。文舟表哥虽是家道中落，可也不至于如此将就。”
燕儿着实是瞧不下了梅南歌惺惺作态的模样，她不喜青黛的一些小问题，可算起来，青黛显然与她更亲近。
这梅南歌又算了什么？
“夫人不妨是放尊重了些，在此大放厥词，也当瞧瞧自己是否有说这话的脸面！”
遭人呛了一口，梅南歌自然不大舒心，在朝堂上，梅家是逊色于柳家可称得上是一人之下的官职的。如今柳元芷虽是离了丞相府，可......
可对外，柳丞相仍是认着柳元芷这个嫡长女，只不过是得了安阳公主青眼，到公主府小住罢了。
梅南歌不由得嗤笑一声，换了别人便是忤逆长辈大逆不道，落了柳元芷的身上，倒更像是平步青云的意味。
“这主子说话，便是说错了，也轮不到你这个做奴婢的教训不是？”
怪责了一声燕儿，梅南歌又佯装是不经意间提起：“那阮姑娘便是良配，瞧他们终日成双入对，我这牵红线的人也瞧着欢喜。”
“什么？”
青黛更是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向梅南歌，她盼着梅南歌仍存些人性，不要再说这些难以入耳的胡话。
殊不知梅南歌将她这副凄惶的模样当作配茶的茶点。
“絮叨的模样，倒让人心烦的很。”
祈承玄不知是几时不曾开过口，将最后一块糖糕递到了仍饿肚子的柳元芷嘴边去。他待人的差距确是这般明显的。
“这位夫人瞧着脑子是不大正常的，改日当让长行撬开了瞧瞧。”
祈承玄又面色无波的威胁着梅南歌，如开玩笑一般，却骇得梅南歌手一僵，连茶馆都坠到了地上，摔作了三四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