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本就是为您准备的，就是留给您今日穿的，这底下还压了件裙子，您先等等。”
燕儿听不大懂柳元芷所言，便也是含糊答复过。柳元芷好像从不是这般小心谨慎的人，又好像一直是。
被绣花短袄所压着的马面裙是靛蓝色的，绣着排排金线，正绣出一圈捣药的玉兔，倒添了几分可爱。
“姑娘可喜欢？”
柳元芷点点头，燕儿瞧了柳元芷面露喜色，心中亦是欣喜，美滋滋地替柳元芷换好了衣裳，又觉缺了些什么。
似是灵光一闪，燕儿从柜中找出一件兔裘的围脖，仔细围在柳元芷的颈间，这才满意。
“姑娘还真是如何瞧都好看的，在燕儿眼里，旁人如何都比不了您。”
“就属你会说好听话。”
柳元芷嗔怪燕儿一声，却是夸赞更多，笑吟吟地在一面擦得亮堂堂的铜镜面前照来照去，插上两支步摇。
“你打扮的倒是好看，本公主倒依稀瞧得见你出嫁时该是什么模样了。”
安阳公主着了一身鹤青色长袄，连身间所披云衣都格外相衬的绣了两只流离在祥云间的白鹤。
她都记不清几时为出过府了，这次当然未曾拒绝，要沾沾过年的喜气。
“公主殿下就莫要拿元芷打趣儿了，大抵是八字还未有一撇的。”
柳元芷总要因安阳公主促狭的话而红了脸，却也忍不住在心里有一丝期望。她心神不宁的扯着一枚绣帕，痴痴望向窗外的漫漫夜色。
只需再等上一两月就好了。
朝中除祈承玄外的确无人敢领此军令，可并不是什么太难打的战役，柳元芷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前世，便是她以阳平候府的名义，从关外凯旋。
柳元芷记得清清楚楚，是因为彼时她才刚刚嫁入阳平候府不过一月有余零。可也记得不大清楚，只记得自己是活了下来，风风光光的凯旋。
等祈承玄返京，她就可以彻彻底底的割断前尘旧事。
“公主殿下，柳小姐，可以下马车了。小心着些。”
柳元芷尚在思绪中，就见初荷掀开马车门帘，禀告一声。马车就停在桥边，行人在桥头，此处尚还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初荷姐姐不一起去逛逛灯市？听闻今日是有烟火瞧的，燕儿还未曾瞧过呢。”
燕儿边是将柳元芷搀扶下马车，边是看了一眼默不吭声守在马车旁边的初荷。灯市有各式各样的花灯，又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初荷怎就不愿去瞧呢？
初荷摇摇头，已是打定了心思。
“我在这守着马车。”
燕儿仍是不解，却要紧紧跟在柳元芷身侧——上次的事她可还记着呢。只好是二三步一回头的看着初荷，承着一袭月色。
身着玄衣的车夫从河边赶回，燕儿才顿悟为什么总觉少了些什么。车夫的手里是捧了两盏莲花型的小灯笼的，他将其间一盏递到初荷手中。
两人笑地分外开心。
“嗳，姑娘您等等燕儿呀！”
燕儿光顾着去瞧初荷在忙些什么，这会竟落了柳元芷一大截，忙追上前去，又不忘瞧路边新奇的各种摊子。
灯火摇曳，初上心头。
“宜姐。”
伯爵夫人原在与老爵爷说着家里事，手上还捏着一根烟火棒，闻声一回首，便瞧见了安阳公主从夜色中走出。
“你这丫头，倒还知道出府了。”
怪责终是盖不过话语中的疼爱，安阳公主笑笑，正当年少时一般。
“若是换了寻常事，本公主还真未必能出次府，这不是将要过年了，自然要出府逛一逛。”
伯爵夫人也笑，却不知自己笑些什么，然有些人，单是瞧见了就足以欢喜数久。
“承玄，你陪柳小姐四处去逛逛罢，我与你姨母还有些旧话要谈。”
祈承玄应了声，老爵爷却琢磨不清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左瞧了一眼柳元芷，又瞧了一眼祈承玄，忙问：“这，这急什么？难得见见。”
伯爵夫人在心底白了老爵爷一眼，却是体恤的挎上人的胳膊，柔声解释：“年轻人喜欢瞧的东西，到底与我们是不大一样的，先由他们逛着去吧。”
老爵爷只懂了一星半点，还有点赌着气呢。
“我，我也想一起去.....”
小世子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眶，一路上这般安静，全是依仗着夜色渐晚有困意涌上眉梢，这被晚风冻了会，也就没有那般困了。
“世子殿下乖。”
伯爵夫人慈眉善目，说话又温柔的很，小世子很喜欢这个姨姨，便由着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脊背，哄他睡呢。
“姨姨先去给你买糖人，买糖葫芦，还有小木人，等晚些再去找他们，好不好？”
小世子敌不过对木人的惦念，果断的点了头，又有些不舍柳元芷，刚要再依依不舍的瞧人两眼，就眼见着柳元芷与祈承玄已是消失在夜色中了。
他噘着嘴哼了一口气，又将他一个人丢下来，这两个人好过分！可不多时，就被路旁沾着晶莹糖霜的糖葫芦所吸引，早将这点小气性忘到了九霄云外去。
柳元芷搓了搓被冻得僵硬的手，又痴望一眼祈承玄，好看的很。初时柳元芷不懂尘世间的绝色为何，如今，倒是懂得了。
“来。”
祈承玄在岸边寻了一处空当，向柳元芷招了招手，却又借机牵起人的手腕，狡黠的很。
“别急。”
柳元芷木讷的点点头，每逢祈承玄在耳旁低语，都让她难以抵抗。
顷刻间，嘭的几声，几簇烟花就在漆黑的夜空中炸开，落下斑驳闪烁的焰火，照耀九州。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的夜空，顿时有了颜色，还是这般璀璨。
又是几簇烟花升空，烟花是稀罕玩意儿，更别说是这般大小的了。柳元芷还是第一次在灯会见到烟花，除却灯笼，长夜便只剩下长夜了。
“可喜欢？”
柳元芷点点头，她喜欢极了这些般璀璨的烟火。
“这灯会和烟火，本是乞巧节之时为你准备的。今日便做是补偿，讨你一个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