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桐掌柜在,我又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元芷翻阅着手中所掌账目,这账做的是真的算得上干干净净,让人挑不出问题。桐香肚子里的确有些墨水,做些账目,难不住她。
可桐香这人自谦,向来不肯认下柳元芷夸赞的话,只笑笑,就又谈起旁的事了。
“这事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当初我喝了落子汤,几日不能起榻,还是亏得了梅先生开出的方子,才将身子调养过来。这有些时日不见,他竟.....”
提起这等事,桐香总有些避而不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是坚强的女子,可仍是做不到坦率的将自己的伤口撕开。
“知人面貌又不知其心,何用?”
燕儿隔着道屏风正试着桐香为她与青黛亲手缝出的鹅黄色短袄,袖口还绣了两朵迎春花,还不忘贬上梅文舟一句,可见她对梅文舟的偏见何等深。
“燕儿,你别提这些了。”
青黛似有些不悦于燕儿总说梅文舟的不是,便有些恼了。
“你总向着他。”
燕儿好好的心情也被青黛所打乱,她分明是帮着青黛说话的:“若不是他不守信在先,我又怎会说他什么不是?我原本可还没少夸着他呢。”
青黛气呼呼的,不理她了。
桐香与柳元芷相视一笑,各自饮茶,燕儿与青黛总是叽叽喳喳的模样,像是春天枝头的小雀儿,青黛尚能乖巧些。
柳元芷却不似,桐香总觉柳元芷与自己分明差了几岁,却成熟的像与她一般大的年纪,沉稳且老练,反倒显得她是虚长柳元芷几岁。
故而,桐香独独与柳元芷说的来,她更将青黛与燕儿两人当作需自己照顾的孩子,瞧那绣出的短袄便知了。
燕儿拉着扭扭捏捏不肯出来的青黛从屏风后走出,青黛还有些不好意思,小脸粉扑扑的,不敢抬眼看柳元芷与桐香的神色。
“桐姑娘的手艺真是一流,这衣服合身的很。”
青黛话一出口,脸便更红润了,她说这话,好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挣扎的。
“青黛刚刚与燕儿说了很喜欢这衣裳的,除了她娘和丞相府中按次采买的衣裳,她就未穿过别的了,十分感谢桐姑娘。”
燕儿率性替青黛将刚刚在屏风中私语的话都说了出来,青黛即感谢燕儿能这般直率,又恨不得寻处地缝钻下去。
桐香笑得分外好看,看青黛与燕儿两人平时吵吵嚷嚷的,的确添了不少乐趣。
“原本为您也绣了的。”
柳元芷一怔,自己大抵还比不上青黛,毕竟自己连先夫人的绣工如何都不知晓,哪怕一枚绣帕都未见过。
丞相府避讳生死,她所知晓的先夫人遗物,都付诸到火盆之中成为尘世灰烬了。
“也是袄子?还是长衫?”
柳元芷眼里仿佛闪烁着光点,已有数种衣裙的面貌浮现于脑海里;或是绣着什么小花小草的短袄,就如青黛与燕儿所穿这般,亦或是夏时可穿的长衫,总归都是喜欢的。
她总这般仔细,耐心收好旁人对她的一切善意,仔仔细细的保存妥当。柳元芷笑得实在开心,却又顿觉空落落的。
她当初故作糊涂独独躲闪着祈承玄的好意时,祈承玄心中该是如何难受的滋味?
祈承玄离京将要十日了,虽还有书信往来,然心中仍要挂念。
“不是。”
桐香摇摇头,她倒未曾想到柳元芷会如此期待,她原以为京中的小姐是不缺这些花样式的衣裳的,便是她,每一季也总能添置上五六件的精裁衣裳,早见惯了。
“还未绣成,这些日子不是刚过了年关?铺上生意忙得很,便也耽搁着,倒也快了的,今日便拿出来给您瞧瞧吧。”
她本想再藏上一阵子,可一看柳元芷好奇的眼神,便瞒不住了。
“好。”
柳元芷十分期待地等着桐香拿出件什么衣裳,桐香再回,怀中抱着的竟是一件大红的婚服。抖了抖,这艳丽妖冶的婚服就展现在柳元芷的眼前。
虽没有太多浮夸的花俏绣样,但仍能瞧出喜服所绣的每一针都是金线所绣,针脚缜密。绣完了的是搭在肩上的云肩,多是浮云纹,寓意吉祥。
“是祈公子交代的,云肩却是我自己搭的,瞧着好看。”
柳元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响,让几人都琢磨不清柳元芷所想。她是未曾想,祈承玄看的这般长远,这会儿就已经将回京的事交代好了。
京中无他,却无一物离的了他。
“桐老板,我的婚服可绣好了?”
打门外来了一十余岁的姑娘,瞧着与青黛一般大的年岁,面容同样消瘦,穿了一件略显陈旧的旧衣,却是干干净净的。
“王姑娘,您又来了。”
桐香似与这人十分相熟了,先与柳元芷解释:“柳小姐,这位是王宓姑娘,在铺上定了件婚服,日日来瞧的。”
柳元芷若有所思的点了头,桐香才又去迎这位王宓姑娘,笑说:“知道您定的事婚服,格外重要,便未曾交到绣娘的手上,单我一人绣制,便耽搁了些,大抵还要一二日。”
王宓听了似有些失望,却瞧见了被铺在桌案之上的殷红喜服,着实是好看极了。她细细的瞧着,单是这料子,就是她舍不得挑选的良缎。
“是这位柳小姐的?”
她笑着问起桐香,好看便好看罢,至少她那件是独一无二的。
“正是。”
王宓又凑近了几步去细瞧,更是期待了她那件尚未完工的婚服。她格外热情,十分主动的就坐到了柳元芷身前去,攀谈起来。
“柳小姐是何日的婚期?”
桐香怕王宓这么主动过于唐突,便凑到柳元芷耳旁柔声提醒:“柳小姐别见怪,王姑娘不怕生,时常与来坐的客人闲谈几句。”
柳元芷点头,面上仍有笑意。自己何时是那般恐怖而性情不定的人了?若不是有人成了心的招惹,自己可是从未想过发什么脾气。
“大抵是等边关之战结束之后罢。王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