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取我的性命，倒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柳元芷轻蔑向执剑刺来的几人一笑，便是她早前过于隐忍，才给了赵景彦她柳元芷软弱无能好拿捏的错觉。
至于她到底有没有什么本事，还是得刀剑之下方才得见真章。
绿面死士恐慌至深，确认了早前关于祈承玄所率亲信实力的猜测，他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一横，便从交手的赤衣亲信前闪躲开，挥刀向祈承玄身后砍去。
寻常人交手之时使些暗地里的法子的确是不光彩，可如今干的本就是不光彩的事，又何必忌惮这个？
却见祈承玄身一斜，轻而易举的就闪过了这一刀，让绿面死士空斩一截空气，再看赵景彦，竟已被祈承玄一掌击溃在地，口吐白牙浊血，断裂七根肋骨。
“赵景彦，你至始至终——都是个废物。”
祈承玄居高临下如悲悯一般的眼神让赵景彦顿时臊红了脸，他不知祈承玄如同情一般的眼神是从何而来，仿佛此时被击溃在地的他是京中巷尾一名手拿破碗的破衣乞丐。
赵景彦讨厌极了这种感觉，他凄厉悲嚎一声，却是无论如何也撑不起身，又吐出一口污血，在地上难以自禁的抽搐。
再抬头时，他已经被污血与淤泥染脏了下半张脸，好生落魄，开口却是向与祈承玄交手的绿面死士怒喝道：“去杀了柳元芷！”
绿面死士哑然，他本想为赵景彦拖延些逃跑的时间，哪想到赵景彦只挨了一掌如今就动弹不得了？便与祈承玄僵持了有些时候。
未交手前，他还认为祈承玄既爽利又沉稳的刀风是因赵景彦实在没什么本事，适才被祈承玄砍得连连败退，若没他掩护，非是要丧了性命不可。
直至如今与祈承玄交起手来，才发现此人内力极深，剑法又极其内敛，似乎有意掩藏自身所承剑术，又更像是有意引导他落下错棋，一子落错，便是要满盘皆输。
非是他不想听赵景彦的安排，而是他发现祈承玄自打听了赵景彦的话后，剑势更是迅猛难当，剑器铮鸣，绿面死士大有破斧沉舟之意。
如今排下阵势已遭祈承玄亲信逐一击破，如今步于阵前的，不过只有寥寥几人，四面皆是刀剑铮鸣，却更似楚歌四起，乱他心弦。
绿面死士不大自信的咽了口唾沫，使了一枚暗器引过祈承玄视线，便又提刀借月色之势踏树登枝，最后落于柳元芷身后，砍断马脚。
“嘶——”
这马不再受缰绳所牵制，忽然就崩倒于地上，惊起一捧黄土扬长去，柳元芷躲闪不及，眼见便要向后后跌去，只得是紧紧攥紧了手中剑柄。
那绿面死士一见有机可趁，赶忙一跃而起欲要占上先机，柳元芷自有躲闪开的本事，奈何此时受制于瘸马之身，躲闪必然是来不及了......
柳元芷战场之上反应总是极快，十分敏锐的抬起剑就来挡，却发现比绿面死士的刀子落下来还要快的，是绿面死士的头颅，其次是握紧刀柄的手掌。
月色怅然，为本就凄寥的夜色更添了些悲凉，以至于让人错觉此时月亮清蓝如一汪池水，是足以让人凉到骨子里的池水。
柳元芷第一次觉得祈承玄的眼神也是如此凉薄的，刺鼻的血腥味不讲道理的钻到了她的鼻腔里，又一次激起了她对于过往的恐慌，可这次不尽相同。
至此时柳元芷方才懂得何为地府中逃生出的恶鬼，何为骇人，祈承玄的一双眼，第一次让她看到了如死水浮沉一般的杀意。
“我没事儿，真没事。”
她只看了一眼绿面死士被长行拖到了一边去，就被祈承玄霸道地揽进了怀中，生怕她瞧见什么血腥难以入眼的东西。
祈承玄轻抵着她的头顶，竟是比柳元芷还要担忧她有什么事，沉默了良久，祈承玄方才如孩童亲昵一般地喃喃道：“没事了，都过去了。别怕，别怕。”
“我不怕。”
柳元芷应了一声，便又点了点头，她能够清楚的嗅到四周刺鼻的血腥味，亦能感受到祈承玄胸前一捧炽热的血。
她刚刚所看到的，是一双隐约在月下泛着猩红色的眼，竟让柳元芷害怕了起来，可她又觉那眼光中是有对她的喜欢的。
祈承玄要是恶鬼，那也是会在往生路上为她披荆斩棘向前行的恶鬼，至于那些想将她拖入忘川河当作一餐的？还得看看祈承玄答应不答应。
“都收拾好了？”
她被祈承玄护在了怀中，便只好是默不作声地仔细听着祈承玄问话几人。
“回主子，收拾好了。”
长行仍与平时一样不太正经，倒与来玩的是一个模样，然只有他凑近了祈承玄，能够让柳元芷闻到清楚的血腥味。
二十来人里，长行身上的血腥气是最重的。
“拢共十七人，已经全部处理妥当了，为首的那个的确就是阳平候府的赵公子，这么多人里也只活了他一个。如何处置？”
“押上吧。”
祈承玄冷言吩咐，又补充道：“长清，你带上几人将他连夜送回京中看守起来，至于其他的，等我回京后再做决议。”
“是。”
长清应了声，却忽然不见了身影，再出现时，怀里正抱着沉睡的杨思。他竟是直接将人藏到了树杈上。
又赶了一日的路，眼见要到傍晚了，这一行人才至了青州。
殊不知有人来的更早。
照花客寨顶楼雅间中，弥漫着只有京中所酿关山酒才有的香气，柳承玄望着楼下一行浩浩荡荡的长队，心中是如何都不安，便来来回回的在窗前踟蹰，直到几个熟悉的人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
倒也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柳丞相正惆怅，就听桌前为自己斟酒的人调笑道：“柳大人，您若是再这么走下去，本王可真是要被您晃花了眼了啊。”
柳丞相忽觉自己整个人的呼吸都停了下来，此时不是有美酒作陪人间景，而是万丈之深炼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