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到底是如何想,黄公公莫非瞧不出?您方才不都是说了,先帝下落不明,还请黄公公仔细想想,宫中为何会无由的生起大火烧毁众多宫殿?臣今日自然是来讨个真相的。”
“祈公子,你可想清楚,哪怕你手中证据再多,这都是能让你掉脑袋的罪!”
黄公公怒视祈承玄,却是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祈公子只当今日未曾被老奴拦下,老奴今日,也未曾留神到祈公子进宫。”
“多谢。”
宫中的荒芜似乎让气氛越发的沉痛,然妙舞与笙歌并未因此而停止,反倒是比以往还要欢快,如何能瞧得出不远前才被大火带走了千百亡魂?
乐鼓铮鸣间开了宴,柳元芷的心也一齐悬了起来,仿佛每一举动都是需要仔细斟酌而落下的棋子。凡有一子落错,必是满盘皆输。
“末将来迟!还请陛下见谅——”
赵景彦不急不慢地从殿门外走进,身旁随行的不仅有衣着雍容华贵的赵氏夫人,还有两位妙龄女子,约是十五六岁的娇俏模样。
“赵将军还真是有福气啊,早在前些日子就听闻赵将军讨了栾家的一对同胞姊妹为妻妾,今日一见还真是羡煞旁人!能享此齐人之福,真是举世修来的好命。”
“可不就是命好?若不是命好,就凭他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本事,如何能当得上什么镇国大将军,只怕连自家宅邸都镇不住!这不是将赵侯爷都气去关外镇守了?听说还断了父子情义呢。”
柳元芷听着身后渐渐喧闹起来的议论声,不由得想为阳平候打抱不平,枉他阳平候廉明半生,却终究与儿子背道而驰。
她叹了口气。
“不迟,这也是刚开了宴,赵将军就请落座吧。”
吴紫尘这一声赵将军不知多么讽刺,赵景彦却十分坦然的拥着温香软玉落于座中,与怀中两位美人开始饮酒寻欢。
有泰然自若的吴紫尘与盛气凌人的太后压着,太子坐于正当中,仍如不存在一般,实在没什么人去留意他所言,只与太后亦或是吴紫尘奉承不断。
“哀家听闻永安郡主新婚已有数月,不知近来可好?”
“尚还好,多谢您挂念。”
柳元芷怔愣着起了身,忽然被太后叫到的滋味实在不是那般好受,一是心中不安,二是她根本不愿理会太后,毕竟有杀母之仇在先,她如何能装作视如不见。
太后不仅不会留意她神情间的不自在,反倒是分外的享受被柳元芷恭敬的滋味儿,她和善一笑,却是颇有深意:“既然过的尚好,那永安郡主可会介怀哀家为祈公子指上一房妾室?这男人妻妾成群,倒也不奇怪,只是哀家害怕永安你不情愿。”
“儿臣的确不情愿。”
“哦?哀家倒觉得这实在是没什么好不情愿的,毕竟男人总是要有些妾室,哀家为你择个衬你心意的,倒也省了你为祈公子择妾室的麻烦。依哀家去瞧,那栾家的三小姐就是不错,极会疼人。”
殿下不泛有觉太后自掌政后愈发疯魔之人,这些话私下商议尚且还好,岂有在宫宴之时明谈的道理?
气氛本就有些窘迫,太后还说这些极其荒唐的话,自然是要落人口舌的,尤其是有前朝事迹在先,殿下的议论声慢慢吵了起来。
而太子沉默不语,的确像极了听话的恰到好处的傀儡木人。
“太皇太后如若想问妻妾之事,倒不如直接问臣的心意。”
“那祈公子可是愿意应下了?”
太后与祈承玄谈起话来便要亲切不少,几乎是将对柳元芷有偏见一事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臣不愿。”
祈承玄于殿下数百人前坦率地牵起柳元芷,高声应道:“臣此生都不会纳妾室,还请太后娘娘不要再自作主张,打臣府中的主意,这伯爵府,倒也真不是什么人都可进的。”
“祈公子一表人才,又何必如此想的不开明。就请陛下为祈公子与栾三小姐赐个婚,成就一桩姻缘吧。”
太后鄙薄的瞥弄了一眼祈承玄,并未打算考量祈承玄与柳元芷的心意,仅仅是想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如今掌握了大半的实权,不仅能够在前朝中做下决议,还能对大多事做下决议。
欲望的祸根苗一旦栽种下去,就绝不会有萎靡枯萎的一日,只会生长的愈发茂盛,成为足以参天的巨树,而权势、金银、贪婪,都足以成为太后浇灌心中欲望的滋润肥料。
自从初尝权利带来的曼妙美好之时,太后就再难从中脱身,只好心甘情愿的沦入贪婪之中,妄图一步步的登上众人之巅。
太后难藏嘴角十分明显的笑意,她每每看着太子所坐的那把鎏金龙椅,都会忍不住露出痴迷的笑意,告知自己——早晚连这个位置也是她的。
是了,如果不是因为前朝那些古板顽固的老东西太多,她才不会让太子登上帝位,登上帝位的,该是她......
“陛下怎么还不下旨?”
太子仅仅是冷眼相看,仿佛在看一个白日说梦的愚笨痴人,这宛如藐视一般的眼神实在让太后厌烦至极,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憎恶。
“朕也觉得皇祖母此举未免有些太过不妥,既然祈公子与夫人如此相爱,皇祖母又何必讨这个不是?依朕看,还是就听祈公子的心意吧。”
他怎也知反抗了?
太后勃然大怒,她不能接受连精心培养出来的木偶都违抗她的心意,更不能忍受活于自己掌心下的太子一寸寸脱离她的掌控......
“陛下怎知哀家此举中到底有多少苦心!还请陛下赶快下旨!”
站于祈承玄身侧的柳元芷微微蹙眉,太后的反应未免太过蹊跷,哪怕此人再如何的糊涂,也不该于殿上如此放肆,就如同被人一步步牵引着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柳元芷好像渐渐知晓了吴紫尘这一阵所安分下来的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她教着太后一步步将头伸进了悬于房梁的白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