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候神情凝重，手中剑刃分外沉重，手刃爱子，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落下刀子的？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放火烧宫，同谋逆反，赵景彦，你可真是出息了！我当年可是如此教你的？只怕我当年所教授你的那些东西，都被你吃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阳平候一连串的羞辱委实是恼了赵景彦，盯着阳平候的一双眼中是止不住的愤恨。
他愤然低下头，唤了声：“爹。”
“你别叫我爹！”
阳平候性子刚硬，岂可容忍爱子侍贼。
他恨不得一脚将腿边的赵景彦踢到别处去，奈何这心中任由几分不忍，便只是板着一张脸背手作严肃。
“爹！我、我是被人冤枉的……”
磕下头的赵景彦自认在隐忍，嘴角渐扬。
“你当你爹是傻子不成？”这才是彻底惹恼了阳平候：“京中消息可是一样不落的传到了关外去，你觉得你做的恶事那么多，还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住我的？”
阳平候气的浑身发抖，安阳公主每月都寄信告知他京中现状，赵景彦到底冤枉与否，他如何不知？
早前赵景彦便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可总归只是名声差了点，终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可……
京中近来哀声四起，大半都出自于赵景彦放纵自己的手下在京中鱼肉乡里，三番五次的向摊贩索要银两、肆无忌惮的四处赊账、更有人敢轻薄姑娘家。
就连赵景彦身旁两位如珠玉般美艳的栾家姊妹，都是他强占来的！
“爹，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只知昨日要赴宫宴，哪知他们起的是那些个谋权篡位的心思？至于烧宫那一日，我、我……”
赵景彦声泪俱下，不知的还真要当他有什么难以洗刷的冤屈。
“你如今可知悔改了？”
阳平候明晃晃的刀剑在日光下闪耀，赵景彦岂敢再说什么不是？
他连连磕头，应声道：“儿子已经知晓后悔了，彼时识人不清，做出了许多错事，可儿子到底是无心的！求、求父亲就饶了我吧！”
动摇祈承玄或许是难了些，但赵景彦十分有自信，阳平候还是极好说话的。
赵景彦又变本加厉的哭诉了起来：“爹，您不想想自己，也想想娘啊！您让她如何接受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总不能因儿子一时糊涂，就让赵家一家子散了架，家不成家……”
阳平候仅是冷哼一声就不再理会他，其间狠绝的态度委实是让赵景彦从心底里打怵。
气氛分外凝重。
赵景彦第一次开始担忧阳平候会不会一狠心，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不，赵景彦又一细想，以阳平候的性子只怕会直接捅了他的心窝子让他来个痛快。
“爹！”
阳平候心中经受万千摧折，倒是称得上一声度刻如年，他心一横，就将长剑掷落，负手背对赵景彦。
“我知你自幼顽劣，又有几分纨绔的性子，可爹清楚，与爹曾经对你的管教不当是有关系的，所以如今你做了错事，爹不怪你，只是京中恩怨难平，你就离京而去吧，否则爹也没有什么保下你的办法……”
可觉得自己方才是在忍辱负重的赵景彦如何能够听得进去这些？
赵景彦爬起身，又拾起了那把被阳平候弃下的长剑，嘴角轻勾出笑意，满不在意的附和道：“儿子知晓，儿子一定远离京城，不让人落下什么话柄。”
哪能料想赵景彦前脚刚刚答应阳平候所言，下一步就提剑刺向阳平候！
这可是他从小积下的怨尤。
无论如何都讨不到阳平候的满意，就连如今做上了镇国大将军，阳平候竟也觉是丢了人一般，要远赴关外！
如此折煞他的羞辱，他今日总算是能报了！
阳平候躲闪不及，险些要被赵景彦所持利刃，好在赵景彦这绣花枕头本就是不大会使剑的，稍有不慎，剑便偏到了七八寸外去。
哪还能刺的中阳平候？
阳平候此时亦是反应过来了赵景彦于他有不轨之心，怒是真怒，恨却是恨其下作，尽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你这孽障！”
他利落抬脚将失手的赵景彦踢出二三尺远，却也不过使了三成力，赵景彦就险些折了命。
随着当啷一声，是赵景彦手中攥着的剑柄应声滚落在地。
赵景彦捂着隐隐作痛的胸腔，只怕是又被烈性的阳平候折断几根肋骨，险些就让他成了残废！正抱怨，他便覆身涌出了一大口黑浊的腥血，竟还掺着些铜臭味，真是奇怪至极。
他再一抬眼，阳平候正板着一张脸与他面面相觑。
“你如今就只余下了这点本事？”
阳平候皱眉，虽是赵景彦未能习到他太多的本事，但在他刚想教赵景彦武艺的时候，赵景彦还是足以在他心中称的上一句天资过人的！
可如今……
倒是连他手下训了半年的兵士都不如，逊色了可不知是多少。
“我总归是个入不得您眼中的废物。”
赵景彦渐渐自暴自弃了起来。
“我几时曾如此说过你？”
阳平候纵有万千哀怨的话，也不知该如何与赵景彦言说。他叹了口气，将赵景彦扶了起来：“我承认自幼对你十分严格，可选择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我有教导不严之责，可时至如今，都是你自作自受。”
赵景彦苦笑三两声，显然是未将阳平候这些话听到心当中去。
“也罢，如今这些都是你的选择。”
阳平候撒开了手，徒留满身血污的赵景彦寂寥伫立于原地，父子二人面面相觑良久，其间氛围说是什么都恰当，却唯独不像父子间的相视。
哪怕称是一声宿敌，也远远胜过了说是父子要恰当的多。
“自此以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断绝父子之恩，我再不是你爹，你也不再是我儿！你若识相就趁早滚出京城，否则只要我一日未曾咽气，我就追杀上你一日，将你羁押到官府去治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