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早些叫我？如果让人借此为题，只怕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
柳元芷为自己轻施淡薄脂粉，心中亦因担忧而有几分慌迫，她叹了口气，猜燕儿大抵是还不适应宫中的规矩，她也没什么好怪责的。
“您就放心吧。”
燕儿笑着从柳元芷手中夺过脂粉，为柳元芷轻挽好最后一环发髻，缓缓解释了起来。
“娘娘平日里教过的规矩，燕儿还能忘了不成？今日的确是让她们请早的日子，可陛下临上早朝前向燕儿交代过，不必让您起的太早，哪怕晾她们几个时辰也无碍，因为只有如此，她们才会将您当作尊长，您若准时候着，只怕她们日后就要懈怠您了，没准日日来迟，给您脸色。”
祈承玄顾虑的竟是十足周到，柳元芷几乎想让祈承玄来当这个皇后——至少是比她合适的多。
心中有了些分寸，柳元芷便不再存有顾虑，耐心的让燕儿为她点妆勾唇，又着好略微繁复的宫装。
繁复的凤冠在她头上当啷响，像是清脆悦耳的笙竹曼妙，又让她想起了大婚一日闪她腰肢的发冠，至少当时未曾料想到会有今日。
柳元芷踏着轻缓却大气的步子渐渐踏入宫中，的确是来了许多宫嫔。
算着拢共能有十来人，各个皆是姿色过人，神态亦不愿输任何人的年轻姑娘，在殿中十分卖力气的将自己的身子挺起，唯恐这次输了，日后都抬不起身子。
柳元芷还未走过，便能听到细碎的议论声。
“听闻那战败的吴国心仍未死，又送了公主来和亲，只不过还未入宫，也不知要等到几时才能瞧见这位妹妹的玉容？堂堂一国公主，还是只能心甘情愿的去做嫔妾，这听了还真是有些畅快。”
“这又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们这些姐妹好歹也是正二三品官员家中嫡女，不同样是要做宫嫔的命，比她区区高上一阶，便值得你高兴成这样？我可还听说陛下是因她才决定不废弃后宫的。”
先开口的是元家四小姐元非雁，呛了她的便是父亲高大人与祈承玄争执不休的高绛芸，两人虽无什么旧怨，却因此时一言不合，险些要争吵起来。
“芸嫔姐姐怕是误会了什么事，陛下答应不废弃后宫可不是为了这什么吴国公主，而是皇后娘娘端庄识大体，劝奉陛下三思，陛下才答应下的，我怎么只瞧出了陛下对皇后娘娘的宠信？”
好在元非雁还算沉得住气，言语又在不经意间奉承了柳元芷一句，着实是口才过人。
可她所言到底还是惹恼了高绛芸，冷言呛道：“若真宠信，还会有后宫一说？未必是谁想谁愿，又是因谁出的主意。”
话音未落，高绛芸身旁的素珍便细声安抚起了她，也算是规劝：“芸嫔姐姐，这有些话可不能乱说……雁嫔妹妹的意思是那吴国公主虽比我们出身高位，如今却仍是要低你我一等，着实是稀罕的事。”
高绛芸却嗤笑一声：“不过是战败国弃过来和亲的，你们还真当她是公主看？指不定是哪处的什么婢子顶着公主的名号便嫁了过来，讨个好罢了。”
旁人似乎觉得高绛芸所言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再较这个真。
燕儿的神色有些难堪，她方才还与柳元芷笑吟吟的说这些姑娘都是十分安分的性子，如今她们便议论起了这些事，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她与柳元芷相视一笑，眼神中尽是无奈，却也达成了一个共识——想要将女儿送入宫中的，赌的都是泼天的富贵，哪会真送什么不谙世事的姑娘入宫送死？
不过是待不同人能够装出不同的态度罢了……
燕儿率先上前去两步，咳了两声，学着掌事太监的模样抻着嗓子宣告：“皇后娘娘驾到——”
她话音刚好落下，柳元芷也刚好从帷幕后走出。
方才议论的还十分有兴致的几人纷纷寂静了下来，连脸色都是骤然大变，皆撕去了方才丑恶不堪的面容，甜腻的叫着一声又一声的姐姐。
柳元芷心中不由得苦笑，她若真有这么多城府颇深的姊妹，那她可还真是无福消受了……
由燕儿搀扶着端身落座正坐，打量了一眼坐在一旁各椅上的姑娘，的确没什么熟悉的面孔，皆是未曾瞧见过的。
“入了宫便是一家人，倒也不必如此拘礼，更不必执着来日夜请安，何时得了空，便来与本宫叙叙话就是了，本宫不会因此怪责任何人。”
柳元芷这态度大抵是太好了些，引得殿下几人认定柳元芷定是好攀交情的，不由得心生欢喜，只等与柳元芷能够拉拢关系的时候。
竟是方才编排柳元芷最深的高绛芸先开了口。
“姐姐真是极好的脾气，听闻前朝有几位皇后娘娘，单是因请早来迟就处死了不少人呢！安国如今能有姐姐这么一位识大体懂大局的皇后娘娘，真是举世修来的福分……”
高绛芸奉承人的本事并不是一直都拿得出手，这话不仅柳元芷听了有几分微妙，连殿下所坐着的其她宫嫔都忍不住为高绛芸掐了把汗。
柳元芷始终是面无表情，难免让人惧怕下一瞬便是柳元芷勃然大怒治了高绛芸的罪以儆效尤，待柳元芷微微笑起，这几人才松了口气。
她笑中意味颇深，却也未曾遮掩什么，几乎是将警醒二字光明正大的提了出来。
“历朝有历朝的规矩，本宫不愿让你们操劳罢了，与那些个规矩不规矩的，总归是不搭什么边的，若有人执意要来请早，本宫还能拦着不成？只是若本宫起的晚了，难免要怠慢你们。”
“姐姐身为一朝皇后，又岂会有起晚的时候？”
高绛芸本是谄媚话，她猜今日柳元芷准是要锉锉宫嫔们的锐气，所以才来的迟，却未料想柳元芷今日的确是起了迟，先将燕儿惹得不悦。
燕儿咳了两声，厉声道：“奴婢这话倒也不是针对哪位娘娘的，是陛下曾交代过，诸位娘娘与皇后娘娘终究有别，规矩忘不得，应当尊称一声皇后娘娘，而非以姐妹相称，实为不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