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芷好久未听过这么多让人耳根生茧子的话了。
自从几年前祈承玄毫不讲道理的遣散了后宫，便再没有人敢动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换句话说便是有了自知之明，谁也不敢顶风作案。
更何况各家贵女们为了攀附富贵，与那吴紫尘牵扯不清的证据，都明晃晃的摆在了眼前，与其再执迷不悟，不如装傻将这件事带过。
可如今翻篇翻的久了，那些人又开始不安分了。
毕竟权势也不是说舍就能舍的。
祈妙十岁，祈照七岁，算下来她与祈承玄成亲已有十余年，祈承玄登基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在位十年，只有赞誉的皇帝，大抵也就只有祈承玄这么一位。
正谓是盛世。
可朝臣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祈承玄膝下子嗣太少，要真有什么意外，连继承大统的人选都没有。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同明镜儿似的，终究是想送闺女入宫的借口。
说来他们也不是并无底气，按说成亲十余年的夫妻，虽都称和如琴瑟，但也是将满腔欢喜熬尽了，左手碰了右手似的，哪能比得上新入宫的妙人要好……
可也不知祈承玄是坏了哪根弦，成日把人当未过门的小姑娘哄不说，还要一本正经的把开枝散叶的任务都交给这一人。
柳元芷表示压力很大。
想跑路。
“娘娘……”
柳元芷一听了动静便十分“识趣”的撂下教祈妙识字的书卷，瞥了眼殿门，燕儿抱着孩子回门了。
“又吵架了？”
燕儿登时气红了脸，抱怨道：“还不是他、他成日糊涂不清！说什么要等寒儿长大后继承他的衣钵，那刀来刀去的，我哪舍得！”
祈照听了动静便从内殿匆匆跑了出来，左顾右盼未见人，便好奇道：“燕儿姨母一个人带寒儿妹妹回来的呀？长行姨父呢？”
“呸呸，不管他！当个御前统领还了不得了，只知欺负人……”
燕儿气鼓鼓的在柳元芷身旁落座，几乎是将这些日子所有的牢骚都一股脑的咕哝了出来，柳元芷也是照常收下。
反正再过一会便又要上演追妻的戏码。
“来，你将这信读一边。”
燕儿好奇的接过柳元芷递来书信，边拆边问：“可是青黛那丫头寄回来的？”
“你拆了便知。”
“您这般说，便一定是她寄回来的，她这一走就是七八年，又有几个月未曾来过信，连宋老板都未曾听过她的消息，各个分铺都未有见过青黛的足迹，我还当她在外遇了什么难事，都打算托人去寻了，亏是没事。”
柳元芷笑而不语，沉寂半晌，燕儿诧异道：“那姓梅的怎么始终纠缠不休，不要脸面？连人出外游历都要缠着，真是不知好歹……还好青黛不愿理他！诶，娘娘，青黛信上说遇了夫人。”
“这信我已经瞧过了。倒未想到他辞官回乡数载，我竟还能听到他的消息……虽是死讯，可也没什么吊唁的必要了。”
燕儿也觉惘然。
“人各有命，没办法的。”
她只好这么安慰着自己与柳元芷，至少心甘情愿跟着柳丞相的百里夫人如今不必再伺候疯癫又瘫痪在床的母子二人。
“我倒早将这些事看的一清二楚，如今海晏河清在眼前，天下盛世太平，还有什么值得我奢望的。”
“朕。”
柳元芷冷不丁的一激灵，未曾想到她情到浓时感慨句酸话都能被祈承玄撞破——这就是命！
乖巧学书法的祈妙也突然来了精神，笑吟吟地：“父皇！”
“妙儿乖。”
祈承玄笑将祈妙抱起，眼中脉脉柔情意却尽是落于柳元芷身上，向长行吩咐道：“还愣着。”
见长行也是百般的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扯着燕儿袖子，低声下气的道着什么娘子我知道错了。
酸的不行。
“母后！儿臣今日又得了骑射的头筹！”
杨思风风火火的闯回柳元芷寝宫中，颇有柳元芷年轻时的模样，见祈承玄，又笑道：“父皇也在，儿臣参见父皇与母后！”
杨思如今也是近二十的年纪，不愿嫁人，柳元芷与祈承玄便也纵容着她。
人都言沙场英明神武的祈小将军虽是当今皇后抱养而来，本领却丝毫不逊于祈承玄与柳元芷年轻时意气风发之容。
祈承玄便索性又调了几只军队给她养着玩，起初倒有人因杨思腿脚不利而反对，只不过这反对的巴掌也渐渐打回了那些反对的人的脸上。
那两个孩子最喜欢的便是带他们四处闹腾的阿姊，哪还记得自家父皇与母后，赶忙围到了杨思身旁。
“王姐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围猎场玩呀？”
“那地方凶险，你们去不得！等得了空……王姐带你们去京郊看花，还能打几只兔子养着玩。”
杨思边说边悄悄瞥着柳元芷的眼色，这得了空指的便是何时能得柳元芷的应允。
“你便给你母后开这些方子罢。”柳元芷有些哭笑不得：“早去早回。”
“是！”
杨思领走了两个跑跑跳跳的孩子，长行也哄好了自家爱妻，柳元芷笑着打点宫中新婢送走了二人。
宫中静了下来，她不经意间与祈承玄对视两眼，竟又是心中一阵悸动。
好歹也是做娘亲的人了……
她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动心？
柳元芷的性子被宫中生活打磨的愈发温和，唯独每次见到祈承玄时所带来的心中悸动在告知她，有些东西是未曾变过的。
看来岁月消磨感情这种事也不实……
“可想朕？”
“晨时才见过。”
祈承玄笑道：“不碍事。”
柳元芷看着人不安分的攀在自己腰上的手腕，几乎想要翻个白眼，质问道：“都言帝王无情……”
“朕毕竟是例外。”
祈承玄一如既往的喜欢说些调笑话。
“为夫可是狠心下过了不再纳人的圣旨，这开枝散叶的重担……可就交给为夫的元芷了。”
看着被人熟练扯开的帷帐慢慢倾泻落至身旁，柳元芷只想大声质问——说好帝王无情的呢？
是别的帝王的专情都生到了祈承玄的身上不成？
“海晏河清，天下太平，一世长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