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摊就设在丞相府外的一处街市口,一车车的米从后面推进丞相府去,换作一锅锅粥再推出来。柳元芷倒不避讳,利落的绾了发,又将袖口绾好,便与燕儿一同站于粥摊之后,为人勺粥。
柳元芷是否在府中,本就不得人挂念,纵然是大大方方的出了府,也无人言些什么。
初时还只有人拿着一个有些陈破的小瓷碗来试探,见柳元芷真的是在不收银钱的施粥,便笑着道了一声活菩萨,就十分胆怯的将瓷碗端走,递到躲在一侧的孩子手上。
柳元芷又与燕儿知会了声,燕儿便笑着上前去搭话,偷偷的递了几枚铜板。
多了是不成的,一是她负担不起,二是会因此得了骂名,道她小气。升米恩,斗米仇,便是这个道理。
这之后,来领粥的人便愈发的多了,能从粥摊的这个街口排到另一个街口去。
街市德发米铺的吴老板便要犯了愁,本是想借雨灾将屯粮的价格翻上几番,却不知怎的,连半个人影子都瞧不见。经人打听,才知道是街口有一不知来路的姑娘施粥,那吃不起饭的皆去领了不要银钱的粥喝。
因遭柳元芷断了财路,吴老板便舍了点银钱,找了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的痞无赖到米铺里,捋了捋胡子,道:“去把那街口的粥摊给我掀了,她们摆一次,就给我掀一次!”
见了银钱,那的痞顿时便走不动路了,忙把银两揣到自己的怀里,承诺着便去了街市口寻柳元芷所摆的粥摊。
推推嚷嚷的,他将排着队的老人妇孺挤到身后去,挤到了队伍的最前,柳元芷抬首,仅是道了声:“我这粥只施给吃不起饭的人,您一位有手有脚的,就莫要跟我打趣儿了。”
那的痞流里流气的,又是嘿嘿一笑,轻薄道:“小姑娘这么凶做什么?哥哥的确不是来讨什么粥喝的,哥哥是来讨你这个新娘子的。”
他又淫靡的笑着,尽说些脏污不看的羞辱话。
“那便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丞相府的粥摊,恐也不是你掀得了的。”
柳元芷不理会她,只是叫着燕儿招呼着身后驼背的妇人上前来,又感慨丞相府这名头倒是好用的,那男人的确有所忌惮。可当妇人将碗递过来时,他又壮了胆子,将那陶碗打到一边去,骂骂咧咧道:“呸!谁不知道丞相府那大小姐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哪像是你这般玲珑剔透的美人啊!你这冒认丞相府的名讳,被抓到了也是,也是重罪!”
道着不怕,嘴上却已不利索了,显然是信了柳元芷的话,正为自己壮胆。
见柳元芷不理会他,仅是弯腰又寻了个崭新的瓷碗,似是真有底气,不像在说谎。便彻底乱了阵脚,理他,他便要一直去耍些无赖手段,若是不理他,才能叫他无计可施。
的痞欲要将粥摊掀翻,却见柳元芷从腰间取了一匕首,一甩便插到了木板上,似要与他挑衅。失神间,就遭燕儿擒住,他这力气倒还不如燕儿,半天愣是未曾挣扎开,见柳元芷拔出了短匕首,连另一只手都忘了使,忙扑通一声跪在的上,心里想着待柳元芷心软,再作打算。
“姑奶奶!哎,错了错了!饶我一条小命吧,我这上有七十老妇,下有三个在襁褓中吃奶的娃娃,可不能没了爹哎……”
柳元芷刚要落刀,就见有个约是四五岁的小姑娘正啃着手指,眨巴着紧紧的盯着她。叹了口气,便只是将匕首甩了出去,落于那的痞的眼前,顿时吓得他眼神黯淡无光,连刚刚立下要雪耻的志向都忘了,撒开腿就跑了出去。
“您的粥。”
燕儿笑吟吟的将勺好的粥递了过去,她就知道她家小姐定是不会让人欺负了的。
才送走了的痞,下午便有巡捕前来,道是她这粥不干净,吃死了人,偏要抓她去依事公办。仍是米铺的吴老板花钱所请来的。
柳元芷并不怎么理会他,只道:“大人若是质疑丞相府的声誉,不妨直接去府里探查,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些能下药害人的东西。”谈话间,她又递了一只碗出去,可见对那巡捕的漠不关心。
巡捕愕然,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了几句,皆未曾见过柳元芷。似觉柳元芷说辞合理,又觉许是冒认了名号的。
“柳小姐?”带头的巡捕像模像样的瞥了他几眼,道:“这事可不好说!万一是冒认了丞相府的名声,恐怕丞相大人也要降罪!更何况这妇人家家的,怎能如此招摇,在外抛头露面?若真是丞相府的千金,想必也不怕收了这摊子,与我们回衙门问话了!”
当即那一旁的巡捕便作势上前来,欲要捕了柳元芷,燕儿忙是挡到了柳元芷身前阻拦,大声质问:“你们要做什么!放尊重点!”
一旁等着施粥的倒也看不下去了,也凑上前来,拦着那些要动手的巡捕。
“我自是不怕的,只是这衙门抓人还需拿出衙门的行文,这天子脚下,恐是还要讲究一个王法。还是你们执意要占了这片的头,到天子面前说理去?”
柳元芷仅是一瞥,这几人就由不住被那凉薄的眼神所威慑。
收钱的捕快也并非是未曾忌惮过,便问了吴老板施粥的女子是什么来路,问罢了,吴老板也只说是一不知来路的贫贱女子,挡了他的财路,这会才幡然悔悟,既然能连着在街市口几日施粥不求回报之人,又怎会真是毫无权势的贫贱女子?
捕快为自己壮了胆,指着柳元芷,便呵斥:“愣着做什么!快去抓人啊!”
得了柳元芷恩惠的百姓,便也不肯任由人将柳元芷带走,也一拥而上护在柳元芷的身前,乱作一团。
又来了另一波官差,似是来解决此事的。
那官差的穿着似是与一旁的巡捕显得不大相同,更像是在宫里巡逻看护宫闱的锦衣护卫,毕竟这绫罗绸缎也非是这些收了几两银子便能去胡作非为之人穿得起的。
那几人身后似乎还拥护着一人,亦是穿着锦缎制成的护卫长袍,一瞧便是尚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