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孔建国的家中,小梅正愣坐在床边。她低头捧着一只用胶水拼凑着一只并不完整的千纸鹤,这只千纸鹤对她来说也不仅仅是一个物品这么简单。小梅的身旁放着一份没有吃完的晚饭,母亲赵秋菊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还是叹了一口气关上门离开了。
“咚~咚~”
村里的钟声响起,这是预示着村里人可以停下手中的活,安心休息的钟声。而对小梅来说,每一天的这个钟声,都是一种折磨。只要她一倒下入睡,她就会梦到慕辰,这个给予了她温暖的男生。她经常梦到,慕辰向她伸出双手,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而当她醒来的那一刻,看到的只有白花花的凹凸不平的天花板。
泪水再次从小梅的眼角滑落。
“慕辰...慕辰...对不起...”
几天来,她的口中无数次地喊起这个名字,无数次地在这个房间里道歉。虽然她知道,慕辰不可能再来到良郎村,因为他说过,会在云京城等她,等她带给他一个好消息,他会陪着她完成她的梦想。
泪水流干以后,留下的仅仅只是无奈,被家庭束缚,被观念束缚,她无能为力。
这天晚上,小梅和往常一样,把晚饭端到一旁,轻轻放下千纸鹤,躺在了床上,准备入睡。
闭上眼后,她仿佛已经进入了梦里,听到了慕辰呼喊她的名字。
“小梅!小梅!”
在梦里,她期待慕辰伸出双手牵着她去向许多地方。
可是奇怪的是,今天的梦,是一片漆黑的,而慕辰的呼喊依旧没有停止。
“小梅!开下窗!”
小梅慢慢睁开了眼,向窗外看去,她没有听错,就是慕辰!
她悄悄起身挪步到床边,看到慕辰正搭着一把梯子,在梯子下示意她爬下来。
“慕辰!”
惊喜的小梅大叫了一声,但立马被慕辰阻止。还好这一声并没有吵醒正在睡觉的孔建国。
慕辰轻声告诉小梅等她下来后,再告诉她具体的缘由,现在也来不及解释了。
小梅把千纸鹤放在衣服的胸前,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过的这个家,虽然很对不起爱自己的母亲,但是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她慢慢爬下梯子,终于,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离开家,慕辰还没反应过来,小梅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咱们得准备走了,要轻一点。”
慕辰正准备回头搬走梯子,小梅突然大叫一声。
“小心!”
慕辰一转身,身旁的梯子突然倒下,虽然没有砸到他们两人,但是却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这个响声也惊醒了孔建国,他转头往窗外看去,看到自己的女儿此时正和慕辰站在一起,突如其来的怒火让他举起一根棍子,便准备冲出门。
“快跑!”
慕辰一把抓住小梅的手,带着她顺着河边往山坡上跑去,准备在这个夜晚现在山坡里躲一躲。
可是毕竟孙建国一个健壮的中年人,肯定比身体孱弱的慕辰和几十天没出门的小梅跑得快,眼看着就快要追上他们了。
慕辰的心越慌,就越难加速。这时他脚底一滑,带着小梅一起跌入了水中,夜晚的河流十分湍急,就算是小梅一个人也不一定可以在这条河流中自救。
孔建国望着两人消失在河水中,他的眼里仿佛看见了曾经那个被河水淹没而失去了母亲的自己,想起了在母亲目前磕头赔罪的自己。回忆冲击着他的自尊心,但是他仍没有胆量,再踏入这个给他带来阴影的河流中去。
而在他犹豫之际,黑暗中的另一个人影冲向了河边,孔建国认出了,这是他的妻子,赵秋菊。
“不要!”
孔建国已经来不及阻拦,赵秋菊便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河中,为了救她心爱的女儿。
在这一刻,孔建国的自尊心被冲破了,那份阴影也不复存在。妻子跳下去的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为了救他一跃而下,他不想这种事情再次发生,于是他也纵身跳入水中。
良郎村的深夜,伴随着一男一女的身影跌入河中后,一位女子也随即像河边冲去,女子的身后,跟着的是一位年长的男性。
孔建国,即使是几十年的游泳空窗期,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他面对的是自己最亲的家人。在湍急的河流中,他救起了自己的妻子,慢慢游至岸边。
河岸边,赵秋菊的意识渐渐恢复,刚醒来的她,便急着找寻着小梅的踪迹。
“小梅!我的女儿!老头子!你还我女儿!”
泪水浸湿了赵秋菊的双眼。
泪眼模糊之下,她好像看到了远处两个人影,正缓缓向这边走来,而当他们靠近以后,赵秋菊马上认出,其中一个人正是她的女儿,孔小梅。
之前的一段日子,慕辰也跟着陈佳玲进行过一些游泳训练,至少,掉入河里后不会像以前一样无助地等待他人地援救,这也使得小梅和他可以在互相帮助之下回到岸边。
孔建国看着自己的女儿和慕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去城里吧,找那个什么跳水队试训,父亲孔建国我同意了。但是你要是啥事都没做成,那就别再回来了。”
小梅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没想到现在的他会妥协。但一想到她被父亲承认了以后,泪水便再也止不住了,放开慕辰的手给了孔建国一个拥抱。
第二天一早,在赵秋菊的送别下,小梅和慕辰踏上了进城的公交车,但根据赵秋菊所说,孔建国还是不太愿意来这种分别的场合,就去田地干活了。
公交车逐渐驶向远方,小梅仿佛看见路旁的向日葵花丛中,有一个人一直注视着这个方向,而那个人,像极了她的父亲。
路上,慕辰和李文华告知了小梅即将回城参与试训的消息,李文华对此表示非常欢迎,并约定明天和小梅见面。
“进入跳水队后队伍里会安排住宿和伙食,并且长达半年的试训期,每天都要跟随跳水队的训练,不允许擅离队。当然,李队长也说过了,比赛还是可以参加的。”
“慕辰你就放心吧,我在队伍里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你就等着来看我的比赛吧!”
回到云京城,慕辰带着小梅来到自己居住的家中。
“小梅,我要送你一个礼物,你先闭上眼睛。”
“什么事情呀这么神秘...”
虽然小梅对此感到奇怪,但是还是很乖地闭上了眼睛。
她感觉慕辰往她手心里塞了一个有点扎手的物品,她也感觉到了慕辰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好了睁开眼睛吧。”
小梅的手里,牢牢地攥着一只崭新的千纸鹤。
昨天晚上落水之后,小勇送的千纸鹤就丢失了,而慕辰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用云京城最好的纸为她做了一个新的。
对小梅这样的农村女孩来说,礼物并不需要多贵重,她需要的是一份理解,一个能慰藉她心灵的朋友。
小梅的眼眶湿湿的,再一次伸出手抱紧了慕辰,她多么希望,自己不会再与慕辰分开。
慕辰的心里也坚定了这样的想法,在小梅入队之前,一定要好好陪她。等到小梅入队以后,再继续专心寻找线索。之前他认为他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每天偷跑出来喝酒,教她游泳技巧的陈佳玲。但现在他反而觉得,小梅才是他真正要寻找的那个人。
但是,陈佳玲身上的可能性,也不能忽视。
第二天,李文华开车来接走了小梅。与慕辰简短地道别后,小梅开始了为时半年的试训。慕辰还是会在晚上遵守约定,陪着偷偷跑出来的陈佳玲喝酒。但每一次慕辰都只会点一杯简单的果酒。这一杯果酒,能陪陈佳玲聊好久的天。
慕辰时不时会从陈佳玲这里获取一些小梅的消息,而热情的她也会一五一十地把小梅的事情毫不保留的都讲给慕辰听。
“没想到啊,鸽了我两天,原来是陪其他女孩子去了,看不出来你样子文质彬彬的样子,内心还是个渣男啊。要不是本小姐宽宏大量,才不继续跟你喝酒呢。”
“好啦,尊敬的陈小姐,我们又不是情侣,说的这么严重干嘛,快跟我讲讲小梅队伍里的事吧。”
陈佳玲将手中的珍珠红一饮而尽,脸上红彤彤的,她仿佛看见眼前这个瘦弱的男生眼里,似乎全是他口中的女孩小梅。
“她刚进队穿的破破烂烂的,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叫花子,在她站上跳台的时候都准备好嘲笑她。谁知道,她的动作完美的简直不像是个外行人,甚至比队伍里的许多个女队员跳的还好。还获得了李队长的赞许,估计凭借她的天赋,过不了多久,就能成为第二个贾文慧了。”
这是慕辰第一次听到贾文慧这个名字,突然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不是城里人吗?竟然会不知道贾文慧?那个曾经的跳水世界冠军?你是有多宅才能连这些新闻都不知道啊?”
陈佳玲对于慕辰不知道贾文慧的行为惊呆了,借着酒兴也把贾文慧死亡事件的具体内容跟慕辰介绍了一番。
“那还真是奇怪的死亡方式。”
慕辰自言自语道,自己灵魂穿越了这么多次,学习到了那么多知识,这样子的死法还是第一次听说。
“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陈佳玲起身收拾起东西。
“今天这么早吗?”
“今天队长要检查宿舍,要是不回去,就要被发现了。”
走了一段路后,陈佳玲像往常一样跟慕辰挥手道别。慕辰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们俩,果然还是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