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目送着银河离开胶囊。
他开始思绪万千。
未来的世界竟然有着如此人性化的设施,还有银河姑娘口中曾说的应该是统一的“联合政府”,人性的光辉应该会越发的强烈,可是当活生生的“银河”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机械的情感却让慕辰越发的不寒而栗。
“未来的世界可真让人觉得奇怪啊!”
慕辰思考的时候,不自觉地把自己心理的想法说了出来。
片刻,慕辰忽的想起自己曾在科技位面听说的一些关于隐私的事情。科技位面的资本家总说:“我们人类愿意通过隐私换取便利。”那这样的未来世界呢?大家对于隐私是更加注重了呢?还是我其实正在用我的隐私换取便利。
慕辰不敢再想了,就算慕辰再怎么思考,也只是按照古人的想法在揣测未来人类的想法,石器时代的人们又怎么可能想明白现在人们富足的生活呢?
慕辰躺在沙发上,把手往茶几上靠了一下,呼出了之前银河所说的胶囊社区的操作菜单。
看着菜单上繁杂的选择项,慕辰回忆起曾经在科技位面使用的机器,叫“手机”,跟这个界面可长得太像了。他想看一看咨询,却发现一个名叫“新闻”的按钮是灰色的,无法点击。
“也许是为胶囊社区的人类专门定制的系统,没法浏览外界的咨询吧。”
慕辰没办法,目前他的能力还没有办法完全掌握未来人类对各种设备的使用方法。
慕辰悻悻然,按照银河之前教给他的办法使用操作菜单点了一份晚饭,大餐瞬间就出现在了眼前,可是一种极度的孤独却突然出现在慕辰的脑子里。胶囊房间虽然足够宽敞,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可以陪同他交流。
眼前的大餐也变得毫无食欲了,敷衍地吃了几口,慕辰就决定回收他们了。
不知道是累了或是什么,慕辰吃完大餐就很没有精神了,在除尘间做了简单的清洁之后就上床倒头就睡了。
而在社区另一头的银河则不一样,日复一日的日子在今天竟显得不安稳起来了。
银河在白天对慕辰的接触之后,脑中竟然闪过一丝念头,觉得这个少年不是一个一般人。而这份念头是她从出生之后从未拥有过的感觉,甚至于,这份念头也未曾在她脑中的芯片中被预言出来。
银河是在一年前接手这份称为位面旅行器管理员的职位的。
这份工作需要没有那么多好奇心的人来做,因为每一个位面的人类都有其位面所带给他们的独特气质,而这种独特气质对于好奇的人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每一个来自其他位面的人类都会导致他的脑中新增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最终将有可能突破脑容量而导致意想不到的精神疾病发生。
而银河不是这样好奇的人。不过其实也可以说,自从五年前预言芯片被发明之后,已经几乎没有这样的“好奇”的人了,每个人其实都只是按照预言所安排的事情,完成芯片告诉自己的“任务”而已。
那其实,银河也只是按照芯片给予自己的安排做事而已。在芯片仍然未被发明出来的时候,她是一个好奇、开心、快乐的女孩,同时也有着对抗命运的那种不羁的情感。这种情感在此时此刻已经不存在于银河的大脑中了。
IA6社区是一个封闭化的社区,专门用于安置来自其他位面的旅行者。在这里,政府出于位面安全与种族基因“污染”的考虑,所有与外界有关的资讯渠道都被关闭了,即使是作为位面旅行器管理员的银河也是如此。在这里,虫洞旅行只能在社区内部执行,而实际上,社区内部就只包含“胶囊社区”、“位面旅行器公园”和一个被俗称为“小高楼”大型商场。因此,对于社区的管理是无聊且日复一日的,当然,如果只是一个被“预言”所安排好的人类,是不会觉得无聊的。
只是银河此刻却觉得有些迷茫了。每当预言芯片给予她空白讯息的时候,她就会来位面旅行器公园转一转,这里的花、草似乎总是那么的鲜艳,一年四季也不会有枯萎和成长。她明白,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花,这些只是科技位面创造出来的仿真植物而已,地球上对各种矿石的开采早已到达植物界所能承受的极限,真正的其他生命现在已经只存在于实验室了。
“银河!”
她有些惊讶,每一份晚餐都配有一定比例的睡眠素,这个时候,所有胶囊社区里的人都应该睡觉了才对。而且,预言芯片给自己的提示仍然只是空白的。难道,是那个人吗?她几乎不假思索的说出来了这个名字:
“慕辰?”
“我吃完晚饭就特别想睡觉,可是时间才早了,这不是我应该睡觉的时间,我就打算出来转转,果然就不是很困了!”
银河在心里笑了笑,没想到慕辰能在旅行到科技位面的第一天就明白,睡眠素虽然可以使人困倦,但只要空气流通就可以缓解这一效果。
“这个世界怎么样?”
没有了预言芯片的帮助,银河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不太会说话了,这句话说出来就显得自己很没有底气,她也不知道说完这句话会不会让慕辰尴尬。
慕辰愣了一下。
眼前的这个女孩,说起话来突然变得有感情了,甚至于说,这句气息越来越小的话使慕辰突然明白了银河的情绪。
“还行吧,不太习惯。”
中规中矩的回答,相信银河事实上也并不期待慕辰对于这个世界的真实评价,因为慕辰看到的也并不是真实的这个世界。
“你呢?你觉得这个世界怎么样?”
慕辰突然的反问,银河意识到眼前的真的不是一个一般的人。
“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想法。生而为人,按照预言……”
银河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对眼前这个陌生人透露了太多的讯息,这句话就戛然而止了。
“预言什么?”
慕辰追问。
“生活。”
银河想不到更多的词能掩盖这一脑海中的想法了,长达五年的预言生活让她几乎失去了“拐弯抹角”的能力,不过,好像这也不是什么“优秀的能力”。
慕辰听到这两个字,“生活”这两个字能代表太多的东西了,可是当“生活”与“预言”两个字同时出现,慕辰明白,也许这就是未来了,“预言”可能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赖以生存的东西。所以,白天的银河才会显得机械而又精明,而现在,也许是用于预言的机器发生了什么损坏,才导致银河终于有了情感。
慕辰不愧是慕辰,一个被选中的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人。此刻的银河还没有意识到,通过这两句简单的对话,慕辰就已经明白了未来世界所赖以生存的运行机制和目前自己所遇到的一些状况。
“所以,你们是通过预言而活的,所以,白天的你才会那么机械,对吗?”
银河不想回应任何东西,也不想提供给慕辰更多的信息,所以她把头转到了另一边,看着眼前的星辰大海,“慕辰”,她现在觉得这也是个好名字了。
慕辰没有等到银河的回答,但这并不影响慕辰对于这个未来社会的一切想法,而是更加的证实了自己猜想的正确性。
“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吧。”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个‘银河’很美,但并不是真实的。”
“什么?”银河显然被震慑到了,这是一句绝妙的双关,但自己不能给慕辰透露更多的东西了,所以她指了指天上的繁星,问:
“你是说这个银河吗?”
“对。”
慕辰笑了笑,眼前这个女孩显然在引导自己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金秋时节,长庚显然应该出现在夜空的西边,可是此时却出现在正东,这些星星的排列位置准确,但却跟时节不符。”
银河其实并不知道这个知识是否准确。自她出生的那一年起,她就从未见过真实的星星了,有的只是新闻里那些飞行器登上银河系悬臂和每天晚上电子荧屏所模拟出来的夜空了。但确实,慕辰说对了,这个“银河”很美,但并不是真实的,它的分辨率足够高,但仍然是有瑕疵的。
“对,这些其实都是用电子荧屏模拟出来的。”
银河看了看慕辰,又看了看天上,没有一点天文知识的人绝对不会发现这“银河”中的瑕疵的。
“你从哪来?”银河开始对眼前的这个男生感兴趣了。
“我来自太多地方了。”
银河并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慕辰却太明白这句话所能代表的意思了,那么多个位面,那么多的“故乡”,那么多的人,其实自己最初所在的位面,连自己的记不太清了,那些人,那些事,都太遥远了。
“怎么会呢?你总有一个出生的地方吧。”
“经历了太多事情,就有可能把太多地方当成自己的家。”
银河当然仍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并不简单,而她的回答似乎更加不简单,没有预言,她可能一辈子都不懂这些句子的深意是什么。
银河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可能有比她丰富得多的社会经历,却有着与自己相仿的年纪。
夜太漫长,能清醒的只有这么一会儿。
慕辰又开始犯困了,睡眠素虽然被抑制,却仍然是有效果的。
“我先回胶囊了。”慕辰对银河说。
“好的。”
银河明白是睡眠素的作用让他终于想要睡觉了。
以前每次芯片出现空白讯息都会在15分钟之内完成自我修复,这次却持续了这么久。
银河觉得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