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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如此起事

王嘉胤十分疼爱自己这个小徒弟,亲自出马,精挑细选了十四名善战的边军老兵,交由呼延用率领,前来驰援玉衡。

玉衡对这个貌若关公,身材魁伟又沉默寡言的独臂大汉,实是发自心底的尊敬。一来服他敢于接受无痛截肢手术的胆气;二来对他闺女呼延九念念不忘;三来得知呼延九兄妹,已被送去稷山县马趵泉“卅乘楼”读书,更由衷欣赏老将军的见识。

得知呼延九无恙,玉衡心底悬着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便催促呼延用尽快出兵。

呼延用摆手说道:“你如此放羊般练兵,只笑脸相迎,一味的放纵,只会越练越散,最后养出一群不知感恩、不畏军令的骄兵散勇!磨刀不误砍柴工,必须严加整顿”!

玉衡闻言大喜,连忙拱手求道:“请将军教我”!

呼延用一捋长须:“说来其实简单,所谓大浪淘沙,兵贵精而不在多!应多募兵勇,择良才而用;颁布军令以规其举止;订立奖惩以壮其士气;按典操练以养其锐气”!

呼延用皱眉想了一下,开口说道:“选兵之术、操练之典、奖惩之道,咱义军都有现成的!只事涉杀伐的军令大纲,我建议你重新起草一份”!

玉衡十分不解,拱手问道:“此言何意?还望将军明示”!

呼延用摇头叹道:“我36营十多万人马,号为义军,实则与流寇无异!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遇弱则欺逢强则遁,终究难成大事!我虽想不透其中关节,可隐约认为与成军之精神,杀伐之号令密切相关,若不想重蹈覆辙,再拟一份为好”!

呼延用这番话,其实似是而非,老将军也没能准确的表达自己想要的东西,玉衡闷在屋里三天,将一本《纪效新书》几乎翻烂,什么《操敌号令》、《临阵连坐军法》、《紧要禁令》、《教官兵法禁令》、《比较武艺赏罚》及《行营野营军令禁约》看到两眼发花,也不得其中关窍。

加上赛云舟反复啰嗦,说老回回马守应支援效法袁世凯捏了一个《十八斩》出来。

《十八斩》

临阵进退不候号令及战后不归队者斩;临阵回顾退缩及交头接耳私语者斩;临阵探报不实,诈功冒赏者斩;遇差逃亡临阵诈病者斩;守卡不严,敌得偷过及禀报迟误,先自惊走者斩;临行阵奉命怠慢,有误戎机者斩;长官阵殁首领,属官援护不力,无一伤亡,及头目战死,本棚兵丁无伤亡者悉斩以殉;临阵失火误事者斩;行队遗失军械及临阵未经受伤抛弃军械者斩;泄露密令,有心增减传谕,及窃听密议者斩;扰乱居民,抢掠财物,奸**女者斩;结盟立会造言惑众者斩;黑夜惊呼,疾走乱伍者斩;持械斗殴及聚众哄闹者斩;有意抗违军令及凌辱长官者斩;夤夜窃出离营浪游者斩;官弁纵兵扰民者并斩;吸毒聚赌者斩。

呼延用看完玉衡拟好的章程以后,向来沉默寡言的呼延用,激动的红脸赤颈,两眼饱含热泪,死死抓着玉衡的手哽咽难言,只激动的不停上下摇晃。

玉衡有些窘迫:“是不是这个?还有哪里需要删改”?

呼延用连连点头,一把将玉衡揽进怀里,激动的箍着玉衡的脖子:“一字不改!一个字都不需要改”!

玉衡见呼延用认可自己,心底一喜,差点脱口而出,直呼呼延用为岳父大人:“那个,呼延将军!钢七连这三个字,也不用改吗?这样叫真的合适吗”?

呼延用按着玉衡的肩膀,连连摇头,激动的说道:“一字不改!你自己的人马,你自己说了算”!

随后呼延用和玉衡组织全军拉练,通过长约二十公里的半马越野跑、七斗弓力量测试、最终挑选了136名体能出众、意志坚强且服从命令的健儿,组建了第一支钢七连。

连长张玉衡、总教官呼延用、14个边军老卒分任小队长;多出来的五百来人,分成两队编成辅兵,由赛云舟和乌奴分别统领。

一切就绪,这帮赤手空拳的汉子,便分批潜入了府州城。

王嘉胤之所以派呼延用前来,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就是他对这一带十分熟悉。

崇祯三年(1630年)正月,呼延用随王嘉胤先后攻取黄甫、清水、木瓜,并占领过府谷。同年8月,义军在孤山被洪承畴和总兵杜文焕打跑后,呼延用在黄河绕了一圈,两个月后杀了个回马枪,二次拿下府谷。这回算他“三打白骨精”所以轻车熟路。

府谷县地处秦、晋、蒙接壤地带,从大明洪武年间开始,这一带既是边贸重镇,又是和蒙元交兵的主战场。更因位于“黄河入陕第一湾”,又与“秦直道”遥遥相望,随黄河一路南下直抵渭南,贸易恢复的很快,盐、茶、粮、马和皮货商人络绎不绝。

朝廷也不是吃素的,鉴于府谷两次陷落,从各地抽调了三千甲兵,由陕西巡按御史吴甡的女婿,参将刘兴安驻守此地。

见四城防备森严,更有甲兵来回巡视,张玉衡有点失悔了。

他关了茶楼的窗户,吩咐乌奴守好楼梯,给呼延用倒了碗茶:“用叔!我看要不算了吧!咱原本只想在三泰商号弄点银子,看你这架势,竟是要功打县城!玩儿大了吧”?

呼延用喝了口茶,平静的问:“你怕啥?怕三千甲兵”?

玉衡红着脸点了点头,呼延用放下茶碗说道:“我在固原从军二十多年,深知西北官兵底细。府谷这三千兵马,皆是从各地卫所抽调而来,兵不识将将不识兵,且久不经战阵,军备废弛,加上参将刘兴安原本是个赌徒,下府谷县30人足以”!

玉衡虽然不好当面说岳父吹牛,还是摇头表示不信。

呼延用微微一笑:“府谷原来的游击杜文焕倒是个狠人,他出身名将世家,还会吟咏诗歌。两年前我们在府谷立下48座大寨,共6万人马,被他和曹文诏联手打的满地找牙,我们这才渡河东逃,去了河曲,他也因此升了参将、副总兵”!

玉衡一听这话慌了神:“他人呢?不会就在府谷吧”?

呼延用一声轻叹:“可惜他性情倨傲,出言不逊得罪了陕西巡按御史吴甡,被吴甡和给事中张承诏联手陷害,罗织了个杀良冒功的罪名,夺职下狱,如今还在牢里蹲着”。

玉衡一拍桌子骂道:“靠!竟有这种事?吴甡这孙子也太为咱们着想了!那咱还等啥,干他丫的”!

玉衡马上召来赛云舟和小队长,由呼延用做出了部署:

呼延用领两个小队夜袭府衙捉拿知县;张玉衡率12个小队,突袭按察分司衙门捉拿刘兴安;得手之后放烟花为号。两朵烟花一起,赛云舟率部冲击城北的常平仓放粮募丁;乌奴领率部封堵南门大街的三泰商号、裕隆银号和三隆皮局;同时,派人往十三山大寨邀请老回回马守应进城接应。

玉衡觉得不可思议,瞪眼问道:“这就完啦?三千甲兵咋办?城头火炮咋办?还有衙门里那些差役”!

呼延用反倒觉得玉衡奇怪,皱眉打量着玉衡反问:“我怀疑你到底造过反没有?咱俩捉到人以后,马上去预备仓汇合,放他两炮,保准满城大兵眨眼间跑个干净”!

玉衡有些尴尬,摸着后脑勺说道:“你有信心就好,就这么办吧!咱们五更头动手”!

玉衡跟呼延用回客栈安歇,望着“岳父”的背影瘪嘴,心底暗自嘀咕:早知道造反这么容易,我找你干嘛?我招兵干嘛?带着乌奴和赛云舟进城,直接干不就完了嘛!

事到临头,还是玉衡这边出了岔子,他带着百十来号人,摸黑搬着梯子爬进了按察使衙门,刚进后院,迎面冲来十几条恶犬,围着众人一通猛咬,闹的鸡飞狗跳。

情急之下有个老兵解下腰间铜锣一阵猛敲,带着众人连声呐喊:“造反啦!神一魁来啦!王嘉胤来啦!紫金梁来啦!造反啦”!赛云舟听见喊声,知道事情有变,也忙令手下沿街敲锣,大声鼓噪以壮声势,府谷大街小巷,一时锣声四起。

还别说这招管用,刘兴安如惊弓之鸟,提着裤子直冲校场,带着几十个亲兵,出南门夺路而逃。校场和城头的值夜军士,见参将大人跑的比兔子还快,又听城隍庙和预备仓炮声隆隆,纷纷脱了衣甲跺脚骂道:“弄球哟!跑呀”!瞬时作了鸟兽散。

一个时辰不到府谷县城入手。

呼延用控制城防;赛云舟贴出安民告示,开仓放粮。

玉衡也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带着全副武装的百余手下,押着知县李心葵,赴南门大街的乌奴汇合,展开打土豪行动!

玉衡搓手一阵冷笑:“规矩?章程是吧?但凡不合理,我必定亲手将其砸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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