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的慷慨！”
荀戓假模假样地赞美了一句，扫视了一眼桌面上的这些水果，除了让帝国人未知着迷，餐桌上永远不会欠缺的葡萄以外，还有苹果、梨子与橄榄，都是些时令水果。
毕竟这个世界没有大棚，想要吃反季水果的话就必须利用魔法手段，而且魔法师数量稀少身份高贵，往往自矜身份不愿意做这种事情，这就导致了想要吃到反季水果更为困难。
也不好拿着一个苹果或者梨子啃，这样看上去实在有些丢范儿，所以他便拿了串葡萄浅尝辄止，一面还是看着卡洛斯身前的两盘食物。
尤利乌斯家族的仆人，从荀戓最初遇见的那名守门人便可以管中窥豹略知一二，刚才那些仆人上甜点的时候，直接就把这两样又费牙又甜的食物摆放在了卡洛斯的面前，这两样东西明显不是一个老朽应该吃的食物。
但是仆人们很自然地就将东西摆在了那里，不管是卡洛斯本人还是大半注意力都放在卡洛斯身上的那些尤利乌斯族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就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自然就证明了这并不是仆人的食物。
那么这其中隐藏的信息就很有意思了，至少可以证明，眼前的这位元老院首席，并不是像他现在看上去这样衰老虚弱。
不过这也是荀戓孤陋寡闻了，卡洛斯的两幅面孔，在帝国上层中并不是一个秘密，甚至卡洛斯自己也没有去刻意隐藏。他年轻时必须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性格来迷惑他人，但是现在他已经是帝国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理论上根本没有必要再做出这幅样子。
可能对于他来说，这样更多是一种不忘初心吧。
所以，卡洛斯这幅样子，也只能蒙骗一下那些消息闭塞的小年轻与地位不够的人，这其中就包括了以前的克里斯托弗，只不过因为这具身体早已经换了个主人，所以荀戓还是从一些细节中发现了这些。
于是他心思转动地更快了，心中预想的说辞正在快速修改过程中。
必须说，和老人打交道，特别是和这种有权势的老人打交道，荀戓是专业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荀戓必须振奋十二分精神，更不能阴沟里翻船。
卡洛斯并没有怎么多说话，也没有动自己身前的吃食，主要是陪坐的几位尤利乌斯家族的人在与荀戓寒暄讲话，众人边吃边聊有了一会儿，都是说一些没有任何营养的废话。
正当荀戓在想要不要主动与卡洛斯攀谈的时候，卡洛斯却还是先开了口，笑意盈盈地道，
“我出去迎接殿下的时候，殿下说今天是有事情来问我，不知是什么事情，请殿下尽管说，如果我确实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我不知道，也只能请殿下原谅我的孤陋寡闻，劳费您今天白跑一趟了。”
……来了，荀戓心中暗道，然后将手中未吃完的葡萄放下，抬起头看向卡洛斯。
他发动了古往今来说客的第一招，大言惊人。
荀戓先是起身拱了拱手，一脸为难地道，“我今天特意来到贵府，还以如此无礼的方式逼您相见，确实是有困惑长期萦绕心头不得解，想着您是历经三朝的老臣，更是阅历丰富，教人诲人的元老，所以才来求一个答案，可是……”
说到这里，他垂下眼帘，装出一副失落，自责又懊悔的样子，却不肯再说下去。
“可是什么，还请殿下说下去。”之前一直与荀戓说话的一个年轻人接了一句，他正是尤利乌斯家族的长孙艾伦·尤利乌斯。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荀戓还是连连摇手拒绝。
“请殿下下去吧。”
“是啊，说完吧。”
其他人见卡洛斯没有对艾伦出声表现出什么不悦的情欲，便也连忙帮腔道。
“唉，这怎么说得出口。”荀戓摇了摇头，“我本是想着能够得到以为人生道路上的名师为我指点迷津，但是今天来到尤利乌斯家族府上，看到卡洛斯元老衰老的样子，又看到府中的众人之后才发现，元老操心的事情还多着我有怎么好意思再让元老消耗心力呢？”
这局类似于地图炮的话，无异于在整个会客厅丢下一颗炸弹，被骂进去的众人先是齐齐安静下来，然后大半的人只是暗中观察着卡洛斯的神色，只有艾伦直接满脸怒色的站起来，冲着荀戓怒斥道，
“克里斯托弗殿下，你今日上门的目的，就是来侮辱尤利乌斯家族吗？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即使你贵为帝国皇储，你也将成为尤利乌斯家族的敌人。”
“艾伦，不得对殿下无礼。”
荀戓还没有来的及回答，卡洛斯就呵斥了艾伦一声。
“可是爷爷，他……”
“坐下。”
最终艾伦还是没有敢继续顶撞，只得愤愤坐下。旁的人见艾伦被卡洛斯呵斥，纷纷噤声不敢说话。
卡洛斯再回头看荀戓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淡然，“我年纪大了，很多话不说的太明白的话，脑袋就转不过那个弯，所以不是很清楚殿下的意思，还烦请殿下说的更清楚一些。”
其实荀戓说的话虽然隐晦，但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明白的，意思就是说卡洛斯老朽，家族中年轻一辈看上去又没有几个成器的，自己操心家族的未来还操心不够来呢，又怎么能够指点自己的疑惑。
照理来说，荀戓今天上门扮演的就是一个说客的形象，应该要学习华夏那些说客前辈，语不惊人死不休，晒来就大放厥词，直言你死期不远，家族衰败就在眼前之类的晦气话。
不过他毕竟身份不同，总是需要保留一些体面的，而且如果过于夸张，反而只会惹得对方不屑轻视，把握着其中的度，是在是一个技术活，荀戓从昨晚就一直思虑，直到刚才都还一直在心中盘算。
现在来看似乎有一些效果，至少这位首席元老表现出来了想要听下去的意思。
荀戓就整了整衣服，肃声道，“元老是帝国重臣，德高望重，为过人敬重，我也想来敬仰元老的声名与为人，绝对不敢对元老不敬，更不敢污蔑尤利乌斯家族，只是今日有感而发，更兼长者问询，不敢有所隐瞒，如果加下来我所说的有得罪之处，还请元老与各位多多包涵。”
大言惊人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对方厌恶自己，而是为了激起对方的情绪，使对方进入自己的节奏，更加专注地听自己接下来所讲述的内容。
卡洛斯老谋深算，表面上不为所动，使荀戓看不出任何破绽，也不知道这位老先生有没有上钩，但是既然对方已经准许自己讲下去，他便顺理成章的就进入到了第二部，欲抑先扬。
“尤利乌斯家族是帝国还在公国时期的国内三大家族之一，是帝国的主要缔造者，迦南家族最亲密的战友。尤利乌斯家族的先祖，戴斯·尤利乌斯骑士，东征迈尔斯王国，西平暗夜教会，扫荡亡者之族、矮人族，将帝国的版图以一己之力扩大了两倍，仅以功勋而论，没有人能够胜得过戴斯骑士了。”
“卡洛斯元老并不是家族长子，年幼时甚至不得不参军作战，以生命作为筹码，在血腥厮杀中获得晋升，从基层军官一步一步走到一省总督的位置，至今元老院直辖的蓝斯行省，还流传着‘棕熊’卡洛斯的威名。致仕之后您被推选进入元老院，仅仅5年时间就获得元老们的推崇，被共同推举成为元老院首席，世人崇拜，同僚敬服，仅以能力而论，没有人能够胜得过卡洛斯元老了。”
同样是夸奖的话，有的人讲出来平平无奇，有的人讲出来却让人与与有荣焉。无论如何，荀戓是帝国皇储，是迦南家族名义上的未来主人，这一番夸奖由他讲出来，就增添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在场的尤利乌斯家族众人都神情愉悦，就连开始情绪最激烈的艾伦，脸上都流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只有卡洛斯依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眼神淡淡地看着荀戓，等着他的下文，
他这样的表现给荀戓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帝国政坛的巨擘那如渊如海的城府，心中不仅有些忐忑起来，但是还是继续硬着头皮将自己的计划推进下去。
“但是。”他环顾了一眼都在微笑的尤利乌斯家族众人，脸上故意露出一丝嘲讽，然后吐出了一个转折词。
他说话大喘气，一个“但是”吐出来，抬头看着墙上的壁画，里面记录的是尤利乌斯家族先祖戴斯身先士卒进行冲锋的画面，叹了口气，整个人停顿在那里不在说话。
最后还是艾伦最先忍不住出声问道，“但是什么，殿下不会是想说什么祸患就在眼前的话吧，还请殿下自重身份，不要学那些所谓的辩论家与哲学家。”
“哈哈哈。”荀戓闻言大笑起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然我不是那些所谓的辩论家与哲学家，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艾伦先生，尤利乌斯家族的祸患就在眼前。”
……妈蛋，台词被抢了还是得硬着头皮继续讲，真的好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