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维斯与罗孚不同,后者是贸然冲了出来,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因此很快就被准备充足的荀戓驳倒说不出话来。而雅维斯在下面观望了一会儿,显然心里面已经有了一些盘算,面对荀戓来势汹汹的攻势就并不慌张,已经很是沉着地反驳他道,
“殿下毕竟年轻,甚至没有经历过政事,不知道为官做事的辛苦,难免因为偏见而一时激动,说出些过激的话,我充分理解殿下,但是也请殿下自重身份。普通小民可以私下指摘,但是殿下毕竟身处储君之位,身负天下之望,无数双眼睛盯着您的。”
荀戓的表情也严峻了起来,“亚尔维斯男爵如果拿年纪出来说事儿,那就实在是过于荒谬。如果只以年纪论高下,按资排辈,那么今天站在这里的就不是你亚尔维斯男爵,不是康德拉首相,而是一群垂垂老矣的老者。诸位依靠才能受父皇赏识拔擢起来,身处高位了,却用年纪来压我这一个小辈,这样的行为实在让人不齿。”
他本想接着攻击他所说的“为官辛苦”的话,对于接受了完整的无产阶级教育的荀戓来说,这样的批判自然是章口就来……应该没有打错字吧,不过现在在场的大多是达官贵人,说出来不仅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反而会让许多人心里感觉不舒服。
这个不是品德的问题,而是屁股的问题,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大致如此,因此他果断跳过这个点,继续抓住他说的“身负天下之望”进行攻击。
“如果你说的自重身份,就是明知有人在做错事却依旧不发一言,那么请我恕不能苟同。身负天下之望之人,就更应该敢于做事,而不是尸位素餐,盘踞高位却做一个泥胎木偶,那么就是辜负了天下人的一片赤忱之心,就是妄负了君主的赏识,同僚的信任,属下的听从,万民的敬仰。”
亚尔维斯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背后又是传来一个声音。
“殿下结束在修道院的修行重返亚撒宫也已经有好几年了,这些年殿下身居宫中,没有见您做过惠泽生民的事情,也没有听您发表过任何对于朝政的看法,但是今天却突然跳了出来,口口声声什么生民百姓,难道不觉得虚伪吗?”
荀戓扭头看向这个从人群中走出的胖胖的身影,正是荀戓穿越后见的第一位高官,内阁“五相”之一的财相巴特莱伯爵。
这位财相是众人皆知的皇党,一切以皇帝的意志为马首是瞻,从来是没有什么自己的立场的。亚尔维斯还没有显露窘态便迫不及待地站出来助拳,也不知是察觉到了荀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实际上矛头直指背后真正主使者,皇帝查理德。
实际上,荀戓从头到尾都一直在尝试着切割查理德与这次取消艾勒郡扶持政策决定的关系,即使他明明知道这个决定本就是查理德一力推动才会在内阁中形成议案,并且获得大多数内阁成员的同意,最后形成了正式的决策。
但是到了他的嘴中,查理德变成了一时被奸臣蒙蔽的君主,罗孚等人却成了欺上瞒下,坏事做尽的奸诈小人。这样做的目的,其实就是想要将斗争限制在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范围,免得真的撕破脸了,查理德古人面上难看,可是荀戓就真的可能要完蛋了。
荀戓见巴特莱死胖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说出这一番话,不仅没有一丝担忧,反而面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今天他所作所为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传出去让艾勒人民知道他对自己的子民的爱护,在艾勒人心中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
可是光辉的形象不是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树立起来的,红花还需要绿叶配,没有反派的衬托,哪里有正面人物的光伟正。
此时,当巴莱特也站了出来,就形成了三对一的局势,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荀戓就是被内阁三位大臣围攻。被围攻往往是强者的专利,要知道到被围攻是强者才能够享受的专利,四舍五入一下,荀戓至少也能给别人一个貌似强者的印象。
他便抛去了心中所有的顾虑,彻底放飞自己,看上去竟有些意气风发。
“你!”他用手指向罗孚。
“你!”又指向亚尔维斯。
“还有你,巴特莱爵士。”他最后指向巴特莱死胖子,一脸不耐地道,“我真是受够了,一个内阁首相,一个外相一个财相,个个都是秉轴持钧的朝廷重臣,本该肩负燮和之任,却连基本的就事论事都做不到。每个人出来说话,都是直接将目标落到我的个人身上,一会儿说我德行有亏,一会儿说我居心不良,可是从头到尾却连我说的事情也没有多提几句。”
“你们一个个不愿分辨事情的对错,便急于在私德上将我打倒,就好像如果我这个人品德底下,说出的话便也污浊不堪一样。不过我对此也并不讶异,因为这些都是你们的惯用伎俩了,你们这群操弄权柄的政客,拉帮结派互相勾连,遇事只讲立场不讲对错,是同一阵营的就大声支援将其他声音掩盖,不是同一阵营的就群起而攻之,报之以老拳,将对方打倒在地还要轮番踏上几脚,给对方打上奸党的污名,取消他的政策,消灭他的言论,至于事情的对与错从来不是你们关心的。”
荀戓的这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而且笔记范围太广,无疑像是在整个会场丢下一个地图炮,顿时将底下原本安静围观的吃瓜群众给炸了起来,会场之中一片嘈杂。
底下这些人,那个不是高官显贵,平时做的就是他所说的结党谋私,以多欺少的丑事,此时被他放到台前这么一说,顿时个个都觉得有被冒犯到。
巴莱特胖子被荀戓的话刺的脸皮发红,嘴里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个囫囵话,只见人群之中又闪出一个体型和他差不多的男子,荀戓看着他眼熟,但是却实在想不起这人的身份。
“殿下今日能够趾高气扬地与我们说这些话,无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身份对调,恐怕殿下又是一番腔调。”
荀戓假做讥笑的样子道,“我如今清清白白,为什么要与你们身份对调?你们总要别人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每日吃饭是炊金馔玉,出行则是前呼后拥,被人抨击则做出一副忧心的样子说,我也很难啊,可是那些被你们要求要设身处地为你们着想的人,确实食不饱腹,不得不远走他乡在刀口上讨生活。”
接下来几人便是一阵唇枪舌剑,不断有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加入讨伐荀戓的队伍,但是结果却是嘴越多话越杂,不仅没能将荀戓压倒,反而经常被他寻着话中的漏洞便是一番杠精操作。
所谓的杠精操作,无非就是断章取义,不当类比,混淆主次矛盾,胡乱联系事实,这些手段虽然不堪,但是在争论中却是非常有效的。
这群朝廷大员原本也是久经历练的撕逼小能手了,但是却在荀戓的无赖手段之下迟迟不能彻底压倒他,是的现场局势进入到僵局。
随着加入到罗孚群体的人越来越多,底下围观的人就之间荀戓一人面对一群内阁官员,却毫无畏惧,镇定自若,一时间倒真显得他有些舌战群儒的那种卓然姿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