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荀戓勉强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睁开眼后能够看见的只是茫茫一片白色,听到的只是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他顿时慌了。
一个身体各项功能都正常的人,突然有一天看不见也听不见,绝对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就算那个人性格再豁达,心态再好,也难免会惊慌失措,这像是一种处于自我保护的应激性反应一般。
幸好他还算有一些理智,知道此时说不定有许多人正看着自己的表现,因此他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大喊大叫,死命地咬着牙不发出任何声音,双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外摸索。
然后一只手放到了荀戓的手心,他感受着那柔软中带有一些粗糙,像未经打磨的玉石一般的触感,瞬间就分辨出来了这是西格莉德的手,心一下子就安定了许多——因为他之前摸过,而且还一直记得。
“莉丝,是你吗?”
他问了一句,而后稍停片刻等待回答,但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然后他的嘴角便露出一丝苦笑,
“你在说话吗?我什么也听不到。”
他明显感觉到掌心的小手紧了紧,然后猛地抽开。
荀戓慌张地顺着它离去的方向伸出想要抓住它,但是终究没有追上,正当有些惶恐的时候,那只手又递了回来。
他忙将这只手抓紧,然后就感觉有些发烫的粘稠液体在自己的掌心扩散开,顺着手掌滴落在地上。
鼻尖嗅到了那股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息,他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然后他就听见西格莉德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在他的脑海中直接响起一般,
“于誓约与胜利之圣剑所见证,以荣耀骑士与亚尔林的名义,吾在此起誓:
吾将效忠荀戓,将吾之身躯尽数奉献于吾之君主,
利刃永远指向背离与逆行之人,无畏舍弃生命,战斗至死方休,
审判黑暗,制裁罪恶,保护人民,守护正义,尽忠职守,至死方休!”
当她的话音落下时,荀戓只感觉脑袋中一声爆响,只感觉自己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无形的丝线,将自己与一个人联系了起来,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正是西格莉德。
“怎么样,现在能够听得到我说话吗?”
女骑士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沟通而没经过修饰的原因,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完全不像平时一样刻意压低嗓音,听起来反而有一些别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够再度听见西格莉德的声音,对此时的荀戓来说可以算是再美妙不过的事情了,他忍不住将掌心的玉手抓得更紧一些,连忙问道,“刚刚是有人袭击吗?”
“已经没事儿了,一共有三个袭击者,被我斩杀了一名,剩下两个也受伤逃走。”西格莉德的声音听着很轻柔,像是生怕惊吓到他一样,三个袭击者一死两伤,这样的事情从她嘴里说出来却不见一丝血腥气。
“所以真的是施法者?”荀戓笑得有些发苦,他们前一刻还在讨论着施法者袭击的可能能,结果下一刻就遭遇对方一发天降正义,现世报也没有来的这么快的吧。
难道是因为自己一开始立的FLAG?
西格莉德则是习惯性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荀戓看不见自己的动作,立刻出声回答道,“是的。”
荀戓叹了一口气,“那个爆炸就是魔法吗?所以我是被爆炸声和强光弄聋弄瞎了吗?”
“不应该的。”女骑士的声音听着也有些疑惑,“虽然袭击来的很突然,但是我及时反应过来了,开启了屏障,将所有的火焰与冲击都挡在了外面,及时是强光与声波都被削弱了很多,即使是普通人的体质,也最多难受一会儿,不会出现你这样的状况。”
荀戓想了想,觉得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如果他真的失聪了,一般也就是耳膜破裂,失去收音能力,那么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可是他现在还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可是如果不是身体上的原因,那只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那恐怕就真的麻烦了。
身体上的问题还可以通过神术或者魔法来解决,毕竟这是诸神的世界,死而复生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别说他只是失明失聪,就算是缺胳膊断腿,修复起来也就是一个治疗法术,几分钟的事情而已。
但是如果是心理上的问题,荀戓实在不知道魔法能不能解决。
他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摸了一下。
西格莉德声音轻柔地道,“你不要担心,没有事的,我们到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就去教堂,找一位牧师为你治疗,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感觉自己像是小孩子一样被对待,荀戓心中暖暖的同时,又有一些异样。
在帝都的时候,一方面由于整体安稳的政治环境,一方面也是由于他的特殊身份,虽然知道有超凡力量的存在,但是实际上存在感一直不是很强。
这一个月,荀戓依靠自己穿越获得的身份和自己肚中的一些算计,一路横冲直撞,真还让他火中取栗获得了不少利益。这就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穿越而来,带着超越整个世界的知识与文化,智慧远超这个世界的土著,完全可以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识过超凡者展现自己的力量,他身边的圣域高手已经是站在超凡力量金字塔上层的高手高手高高手了,但大多数时候看上去都像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女战士而已。如果不是因为如此,他也不会将圣域高手伊利亚德侯爵调笑称之为看门伊大爷。
但是刚刚离开帝都这个安全的环境,现实就对他亮出了自己凶狠的獠牙,突然之间异变袭来,自己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战斗的微末余波,就让自己陷入了当前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如果不能恢复自己的视力与听力,所谓的图谋筹划,就都只是一个笑话而已了。
“西蒙和埃文斯团长说,现在还是深夜,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所以我们暂时不宜贸然行动,还请你稍作忍耐,待明天天亮之后我们就加紧赶路去城镇之中。”西格莉德似乎是在转述西蒙与埃文斯的话。
荀戓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道,“这样做是对的,不要着急,之前的计划是怎么样的,现在就还怎么做,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这样反而落入对方的算计。”
“车队的人有伤亡吗?”他又问。
“没有。”女骑士回答道,“袭击者的主要目标就是你,是从天空中发动袭击的,没有波及到营地外围,虽然有几个人被杂物砸伤,但是都不严重。”
“那你呢。”荀戓小心地握了握女骑士的手,他的掌心还有着温润的感觉,”你的手是不是流血了?”
“没事,这是仪式必须的步骤,只是隔了一道小口子而已,现在都已经愈合了。”
听着西格莉德平淡的声音,荀戓心头有些发堵,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不知道女骑士说的是真是假,很容易胡思乱想。
他沉默片刻,对女骑士道,“你让西蒙和埃文斯把任务布置好之后过来,我们几个人开一个会,商量一下我们后面应该怎么做。”